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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金入寇依然是為了搶掠而來,他們的行軍路線經過策劃,儘量掃蕩更廣闊的地域。他們的作戰計劃本身,沒有針對任何軍事目標,都是衝著銀子和人口去的。後金軍再次體現了馬賊的本色,即便皇太極上台八年,也沒能將這支搶掠為生的人馬改造為真正的軍隊,依然保持著其原始和野蠻的特徵。
從大同府入關的西路堵截住南逃的官道,與中路軍一南一北,中路經膳房堡到達宣府,嚇住了城內的明軍之後,便張開正面往大同一路掠奪,南北兩面如同兩道刷子一般,要將大同附近清掃一空。儘量獲得更多的人口和財富。
東路軍原本的計劃是入寇後與皇太極會與宣府,皇太極兵力比歷史上薄弱,他原打算放棄去年曾經搶掠過的懷來、保安等地,所以減掉了從獨石口入寇的分兵。但皇太極一入關就收到多個渠道細緻的情報,宣大兵力空虛,加上他感覺明軍抵抗的確十分軟弱,馬上變更了計劃。
東路軍攻打龍門衛城不克之後,皇太極讓東路軍先行搶掠懷來,然後走廣靈、渾源州到應州,與其他兩路在應州匯合,這樣三路下來,基本就把大同府搶光了。
到了二月初,東路後金兵已經掃空了懷來附近,按照皇太極與八家的協商,這次搶奪的人口主要補充各旗自己的損失,只往公中給兩成,靠近邊關抓到的,就先送回邊口,由八家在邊口接人,先行押回遼東。
山西鎮的宣大回援的各軍零散返回,在內長城各處猶豫不前,這些兵力十分分散,連張宗衡都找不到他們在那裡,而這些人馬心中對後金兵頗為懼怕,正好後金兵截斷了通往大同和陽和的道路,他們便理所當然的呆在內長城內,等待那不可能到來的命令。
而梁廷棟此時已經確定後金主力就在宣大,他當了多年兵部尚書,被逼迫著在實踐中學習了不少東西,眼光比起一般大臣強得多,力排眾議馬上調集北直隸各處兵馬固守內長城關口,重點在居庸關至倒馬關之間,解決了防禦之後就是救援,梁廷棟調遼鎮精銳赴宣大,領兵的是遼鎮團練總兵吳襄和山海關總兵尤世威,另外急調登州鎮六千兵馬赴京畿,作為京師的預備力量,同時命令遼鎮和登州鎮在遼西、遼南分別發動牽制攻勢,東江鎮因為冰封影響,無法登岸大規模進攻,梁廷棟並未調動,整個大明北方的兵力都圍繞宣大調動起來。
雖然梁廷棟的紙面力量很強大,但不是隔著上千里,就是兵無戰心,很多兵馬上路的時候就打定主意不會與建奴交戰,他們的調動更像應付朝廷。
官軍抵抗不力,宣大境內狼煙處處,後金軍如入無人之境,曾經號稱九邊精銳的宣大不堪一擊,三路大軍拉開大網,騎兵呼嘯馳騁,成千上萬的百姓被後金兵擄獲,在寒風中被驅趕向關外,一路橫屍無數號哭遍野。
後金的東路軍遣送了大部分人口後,開始向南趕往大同府,準備與皇太極會師於應州。
……
二月初六日,武安北界,一個簡陋的營地幾乎被呼嘯的風雪掩蓋,這片營地有上千人,馬匹卻非常少,營地中間沒有任何旗幟,看不出來是哪裡來的營伍。
其中一個帳篷布簾打開,鍾老四吐著白氣從裡面出來,頭上很快飄滿雪花,接著周少兒也鑽了出來。
兩人在雪地里站著,往南張望了一陣都有些失望,周少兒縮著頭攏著雙手,轉眼看看鐘老四道:「第五營一追過黃河,那就天天的居無定所,咱們的商社在河南點也不多,或許塘馬根本就沒找到祝代春,要是拿不到手令,你說咱們是不是看來都是些蠢蛋,這大冷的天,不知道在林縣烤火,卻在這裡喝雪吹風。」
「你媽的,跨一腳就是真定府,就因為祝代春那一張破紙,咱們只能等在這裡……」鍾老四在風雪中昂首挺胸,往北邊看了一會道:「山西可是老子老家,雖然老子不是大同府的人,不過那韃子說不準打到哪裡,那些人要是被韃子抓了,那就是入了十八層地獄了,也不知道朝廷派了足夠的援兵沒有。」
龍騎兵一千一百餘戰兵以拉練的名義已經到達此處兩天,與真定府只有一步之遙,預備千總部甚至已經越過邊界,一路往北運送糧草。
剛開始的時候,真定府的官兵驚慌不已,派出多人來查看,他們還以為是林縣那些招安的流民又造反了,好在情報局找到當地商社,通過私下的渠道跟官府作了說明,只說是受命返回的登州兵馬,準備通過真定府增援宣大。此時韃子入寇的消息已經傳開,真定府聽說是登州鎮,還巴不得登州鎮能留下來。連地方的阻力都沒有了,但鍾老四還是受限於調兵的權限,戰兵被框在武安北界動彈不得。
周少兒聽完嬉笑道:「朝廷的兵馬不就是通州、昌平那些麼,最多再加上遼鎮的,這些頂什麼用,還得是咱們登州鎮去才行,可咱們就在這裡,兵部為啥不直接來調咱們呢?」
「都把咱們忘了唄。」鍾老四不滿的道:「祝代春把咱們丟在林縣,或許登州還以為咱們去了河南,在兵部那裡咱們就更可憐了,咱們可能連兵冊都沒有。」
周少兒嘿嘿一陣笑,「眼下到處都亂鬨鬨的,忘了也可能的,要不咱們就別去山西了,就躲在林縣過冬不好麼,你非要巴巴的走上千里去跟韃子拼命。」
「當然要去,陳大人說過,跟流寇有時還可以談談,跟韃子沒得談的,打到他們投降為止,先把遼東幾百萬血債清算了再說其他的。」鍾老四捏捏鼻子,噴出一把鼻涕,用手甩在地上,「老子就愛聽陳大人的,陳大人最喜歡打韃子,老子也是一樣,流寇太弱了點,打著不帶勁,上次旅順就沒打成,他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