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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趟之後祖大壽變得小心翼翼,兩月間他的家丁損失嚴重,而且城外後金兵也打出了經驗,只依託土城壕溝作戰,絲毫不給關寧軍機會。
祖可法在身後低聲道:「義父,洪太又射來招降書,義父看不看?」
「不看。」祖大壽吐出一口白氣,皇太極不外乎是說些天佑大金,以遼東界我的廢話,然後解釋一下阿敏屠城是自作主張,他絕不會虧待祖大壽之類的。
何可綱聽了敬佩道:「少傅英明,且不說華夷大防,便只言才略,屬下觀洪太此人難成大事,其取永平而旋即回遼東,不脫建奴盜賊本色,永平余軍調度無方,又對城民肆意屠戮,天下人觀之,不過一屠夫爾,豈是值得託付之明主。」
祖可法低頭沒有說話,祖大壽也只是微微點頭,繼續沿著城牆巡視,各處草場中擠滿縮成一團的明軍,很多人在外面套著搶來的平民衣服,即便如此,還是冷得瑟瑟發抖。他走到瓮城位置後,順著城梯走下城牆,回到大凌河城內。
大凌河城中只有少量建築,大部分都是帳篷和地窩子,後金軍上次破壞時,便燒毀了所有房屋,這次關寧軍一直忙著修城,大部分建築材料用於了城牆,嚴寒到來之後只能把地窩子挖深,現在氣溫進一步下降後,土地凍得堅硬,連挖土也很困難了,因為沒有取暖的材料,處於最底層的民夫已經凍死不少。
他前面不遠有幾名士兵正在從民夫身上拔衣服,那些民夫在腰刀的威逼下只能脫下自己的外套,士兵一把搶過之後套在自己身上。在祖大壽看來,這類公然的搶劫不算錯誤,只要能維持軍隊的戰力就行,眼下大凌河城的這些軍隊是關寧軍的精華,當然比民夫值錢。
走到他的駐地時,一群家丁正在砍馬鞍,將裡面的木頭部分取出來,祖可法低聲道:「還有一千多個馬鞍,但咱們得留著突圍用,不能再砍了。」
「馬的情形如何?」
「沒有草料,只能全吃精糧,還夠吃一個月,到時要是再不解圍,就只能殺了。」
祖大壽嘆口氣,皇太極這個打法是他從未料到的,現在土城一成,自己的騎兵基本無用,靠大凌河本身的力量突圍已經是不可能。
局勢如此,除了希望錦州的救援,投降的念頭已經多次如幽靈般飄過祖大壽腦海,他估計手下的將領也多少會想到。
自從軍事行動陷入僵持之後,後金便不斷射書或派遣俘獲的明將來勸降,但從利益的角度出發,後金給不了他什麼。現在的關寧軍有遼餉有土地,祖大壽自己在寧遠一帶有大量的田地,上萬的佃戶,他便是遼東的太上皇,連孫承宗也不敢逼迫自己。
皇太極擺出一副英主的口氣,但勸降書中絲毫未提實際的東西,只說按功授官,自己一旦投降的話,肯定被後金軍押歸遼東,最多分一些地,然後依附於各旗,完全淪為八旗的附庸,哪有現在的日子舒服。
所以只要有一線希望,他不願意投降後金,後金兵雖然在城外展示了一些繳獲的明軍旗幟,聲稱消滅了關寧軍主力,但祖大壽看得出最多有副將旗,說明明軍的主力並未被他們擊敗,所以希望還是有的。
何可綱信心滿滿的道:「少傅,咱們艱苦,建奴同樣不好受,觀其營帳,每日皆有包衣被拖出掩埋,瀋陽至大凌河數百里地,冬季轉運糧草十到其五便是幸運,再者他們的紅夷炮並無多大威脅,炮兵施放便不得法,前日攻南城炸膛一門,二來炮大彈小,屬下在南城牆尋到一枚鐵彈,不過七斤重,其紅夷炮至少五千斤,可見制炮亦是粗陋。七斤炮子於我城牆損傷甚小。只要咱們堅守著,孫大人會來救咱們的。」
祖可法冷冷道:「就靠吳襄和宋偉?」
何可綱一時語塞,轉頭看著祖可法道:「吳襄宋偉皆在遵永大捷擊潰過建奴,何以不可解圍,山海關還有數千白杆兵,合軍前來當有一戰之力。」
祖可法反駁道:「我等亦參與遵永大捷,遵永之時建奴不過一支孤軍,被我十萬大軍三面圍打,如今建奴舉國前來,背靠遼東,如今豈能與當時相比。」
何可綱怒目而視,「臨陣之際豈容肚中迴腸,建奴化外野人,生性殘暴,我等戰之不過可以逃可撤,卻絕不可言降……」
祖大壽聽著兩人爭執,他現在心中最先想起的,便是那支文登營,雖然他看陳新不順眼,但知道要說能打,就這支文登營和白杆兵最厲害,如果他們能來,才真能算有希望。
……
祖少傅殷切期盼的文登營此時才剛剛出發,他們沒有走難行的黃縣和招遠,而是先繞道棲霞,到達萊陽後往西向平度州進發。
孔有德部就跟在他們身後,已經拉出一天的距離,孔有德和陳新都是參將,這次行軍孫元化沒有安排兩支軍隊的從屬關係,屬於各自為政。
出乎孔有德意料的是,陳新出發之後派人聯繫過他,表示途中可以加強聯絡,並提供一些幫助,孔有德知道孫元化的困境,一直在搖擺是否要投靠呂直,但孫元化對他確實有知遇之恩,就他所知道的,早在崇禎二年底,孫承宗鑑於劉興治之事,就曾告誡孫元化要警惕孔有德和李九成,當時孫元化也說「此數猾不可復東」,但他最終還是重用了幾人,所以孔有德心中對孫元化始終有種感激。至於陳新這個人,孔有德其實也有心投靠,因為文登營崛起的勢頭十分猛烈,而且文登對遼民一直很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