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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上奏疏明確要求留下文登營,不宜調往關寧,最好的理由就是抽調一部直接駐旅順,這樣就算直接和建奴對陣,比之千里迢迢安置到遼西更有利。
王廷試受命暫代登萊巡撫後,連夜找陳新和呂直商議,他在兵部呆了兩年,政策水平比以前更高,也知道皇帝愛看什麼樣的東西,首要的便是要提出一個整體策略,具體內容有粗有細,至少看上去要有新意和可行性。
三人一番商討後,提出新的三方布置策,連發三封奏疏,說明旅順陳有時部有不穩的跡象,需要文登營駐紮旅順,以之牽制南四衛的建奴,以遼西關寧軍、遼南文登營、遼東東江鎮為三方,天津、登萊、覺華水師為策應。在這個新的三方布置策略中,旅順是核心的一環。
如果皇帝能贊同這個計劃,可以想見遼餉會分出四成以上到登來,至少不低於孫元化時期的每年九十萬兩,其中的分潤會遠超過當兵部侍郎,物質收益不錯。陳新和溫體仁的關係他很清楚,並且他也知道周延儒恐怕前景堪憂,所以政治收益也是不錯的。
這一切的前提都是要與陳新搞好關係。他往年任登萊道時候,多次往來東江,與毛文龍長期打交道,因為東江的兵額多年沒個准數,每次核兵之時都是撈好處的時候,毛文龍要兵餉總像是討飯。王廷試拿了銀子一般還是要辦事,給兵部反饋的都是東江鎮士馬飽騰兵強馬壯,兵力無甚序數。總體來說他與毛文龍關係尚可,但也因此被御史彈劾為多欲之人。
儘管很貪財,但王廷試這次對陳新的繳獲不聞不問,打定主意就算陳新一文錢不分給自己,也不表露任何不滿,好在陳新依然懂事,奉上三萬兩會票,讓他十分滿意,唯一不足是取現的地方是在天津,錢莊名字叫做四海錢莊。
王廷試吸取了孫元化的教訓,絕不和呂直爭權,將武庫和軍需盡數放手給呂直,但軍功是晉身的台階,是需要分潤一下的。因此他專程登上陳新的坐艦,一同趕赴旅順。
王廷試站在船頭掃視著面前的船隊,頗有些意氣風發,他淡淡對身邊的陳新道:「陳將軍,天啟年間登州曾兩次送南兵萬人援遼,其中一次便是去的旅順,旋即被莽古爾泰領兵攻克,張盤朱國昌等人身死。此次由文登營赴遼,本官卻甚有把握,無論熊廷弼的舊三方布置策,還是孫大人營建關寧防線,皆需強兵方可實行,沒有強軍,便是孫武復生定下策略,亦是枉然。」
陳新肅容道:「有王大人支持,下官必定恪盡職守,建奴可戰兵最多不過五萬,下官有信心站穩旅順,絕不令大人失望。」
王廷試滿意的點點頭,「有陳將軍這句話,本官亦放心了。建奴乃我大明首要大敵,登萊多年來只是為東江鎮供餉,雖曰要緊之地,也不過是有事時才想起罷了。今次若是果真將旅順納入登州鎮,則登州鎮便成真正要緊之地,皇上亦會時常掛懷。本官已上疏請兵部任命陳將軍為登萊總兵,呂監軍亦是同意的,兵部和皇上想來不會異議,日後本官和呂監軍必定保證將軍所部兵餉足額供給,將軍還要與本官和衷共濟,為朝廷滅此朝食。」
陳新躬身假意道:「下官謝過大人舉薦,只是登萊總兵職責重大,末將心中頗為惶恐,生怕做不好讓大人蒙羞。」
王廷試也知道陳新只是客套,他大氣的揮揮手,「只是那建奴盡皆騎卒,此次陳將軍若出擊金州,還需切切小心,遠近偵防必不可少。此去乃圍魏救趙之策,可那大凌河……如今是何情形無人得知,陳將軍務必牢記穩妥第一,不可求功心切而自陷險地,一旦發現建奴大軍來援,必得速速退回旅順。即便是只迫使建奴撤離金州,那亦是復地之功,本官就好在朝中說話。」
陳新知道他也盼著軍功,奉承道:「末將牢記王大人囑咐,金州之建奴人數不明,或許千人或許更多,末將屆時必定多派哨馬巡防,以穩妥為要。」
「好,好,陳將軍居功不傲,當今國事維艱,北地處處烽火,正是將軍大展宏圖之時,日後成就或許不在戚少保之下。」
「戚少保天縱之才,末將不敢自比,戚少保曾說『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只要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末將即便當個小兵,亦是心甘情願。」
王廷試笑著點頭,此時福船上水手齊聲大喊,寬大的竹肋硬帆緩緩升上桅杆,周圍大小船隻亦陸續升帆,密密麻麻的船隻駛出半月灣,破開海上蒸騰的薄薄煙雲,往正北方的長山島乘風而去。
第五章 旅順
旅順,元稱「獅子口」,洪武四年朱元璋派馬雲率部從山東乘船跨海鎮守遼東,因海上旅途一帆風順,由此將獅子口改名旅順口,在明初就是登州海運軍需的接收點之一,後來在金州建衛之後又在旅順設金州衛中左千戶所。
旅順南城建於永樂十年,由徐剛包築,周圍一里三百步,城壕深一丈二尺,闊兩丈五尺,這座周長僅一里多的小城坐落在後世軍港旁邊,離岸不過兩百步,西側一里外便是西關山,也就是後世的白玉山,在清末由李鴻章一句「既有黃金,當有白玉」,而更名為白玉山。向北大致一里半的位置,便是北城舊址,天啟五年被莽古爾泰搗毀,其後考慮北城離海較遠,擔心守不住,是以沒有重修。
此地與登州一南一北控扼渤海,旅順周圍群山環繞,由老鐵山延伸出的老虎尾形成一道天然的防波提,僅有旅順口一條水道通往港口,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使得該地成為後世的著名軍港,清末的北洋水師便以此作為母港,在黃金山等地修建對海炮台,並在北面周圍山頭建立了對陸地的堅固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