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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蓋州的形勢也十分不妙,從蓋州到海州的春耕都沒有完成,蓋州城周圍尤其破敗,後金今年駐防的人馬必須依靠後方送糧,後金的後勤壓力愈加嚴重。
對張忠旗來說,他想不了那麼遠的事情,他只知道草河堡那一戰損失慘重,很多竄入山林的甲兵和漢軍沒能逃回,損失估計有兩千上下。
他跟隨的這一隊甲兵是他們同一個甲喇的,有從蓋州回來的,也有從東線回來的,都是人困馬乏,去冬連人都吃不飽,馬匹因為缺少精料也飼養不善,打仗回來之後更顯瘦弱。
到了自己的屯堡外,在撥什庫車爾格的帶領下返回屯堡,這個車爾格在草河堡之戰擔任督戰隊,張忠旗也不知道他最後怎麼跑掉的,到灑馬吉堡匯合後此人就一路少言寡語,以前動輒打罵尼堪,現在也不罵了,倒是經常的嘆氣。
到了村口的時候,張忠旗把自己的槍交給了車爾格,其他的同堡漢兵也是如此,張忠旗對這把槍沒有任何感情,只覺得拿著他頗為沉重,遞給車爾格的時候沒有什麼不舍。
不過他知道這槍威力很大,只要挨上一槍,無論什麼甲也擋不住,平日間每個方陣都有督陣的甲兵,彈藥由他們收管,張忠旗這種抬旗的也是屬於小頭目,甲兵對他放心一些,要幫著檢查有沒有人私藏彈藥。張忠旗知道這些主子是怕尼堪反咬,不過他從來沒起過這種心思,也不擔憂主子們的防備。
交完武器之後,車爾格叫上一些包衣將槍枝抬走,放到牛錄額真的家中,按照那些教官的要求,需要定期保養,以後臨陣之時會有檢查,沒有保養好的漢兵一律斬首,後金軍最近雖然集訓很少,但軍律依然是嚴酷的。
張忠旗讓過抬槍的包衣,順著街道往自己的家走去,走到離自家不遠的地方,迎面過來了塔克潭,看樣子也頗為憔悴,連髮辮也有些乾枯,他見到張忠旗便停了下來。
張忠旗連忙點頭哈腰的道:「塔克潭主子,奴才聽說你也出征了,看你安然回來,這心就放下了。」
塔克潭盯了張忠旗一會,突然口氣和緩的道:「你能回來也很好。」
張忠旗有些驚訝的抬起頭。
塔克潭輕輕道:「那日海蘭的事情,岱什老人後來找我說了,他說他看得分明,你是上來幫忙的,是我錯怪你。」
張忠旗感動的道:「主子明白就好,奴才是從主子家裡出來的,老主子……對奴才也很好,奴才不會害主子。」
「我明白,你跟我一起出生入死多次,我信得過你。」塔克潭點點頭,沉默了一會讓開道:「你快回家去看看,你家裡……」
張忠旗猛地衝上去拉住塔克潭,「我家裡怎地了,怎地了?」
塔克潭也沒有推開他,避開他目光道,「你家那個老包衣,被賴達庫主子家裡的莊頭抓去做勞役,前些日子死在外邊了。」
「我媳婦和娃呢。」
「她們都在,我昨日還接濟了他們些糧食。」
張忠旗粗粗的喘著氣,目光中帶著複雜的神色,他猛地抬腿往自己家裡跑去,塔克潭一把抓住他低聲勸道,「別鬧出事來,賴達庫主子不比以前的額真,他對尼堪十分嚴厲,你萬不可有任何不滿,一個包衣死了就死了,下次抓一個回來便是。」
張忠旗連聲答應著脫開塔克潭,飛快的往自己家跑去,一把推開那道柴枝做的破門,屋中小孩熟悉的哭聲傳來,張忠旗頓時癱軟在地上。
第二十九章 多事之秋
京師溫體仁府上,梁廷棟面有憂色的在管家帶領下進了溫體仁的書房,溫體仁這次沒有在寫字,而是已經在門口等待他。
梁廷棟按下官禮跪拜溫體仁,溫體仁還是那副枯瘦模樣,不過久居上位之後氣度更顯從容,他親手去扶起梁廷棟,兩人一起進了書房。
梁廷棟待管家關上門,便直接對溫體仁道:「老先生,今日熊明遇直奏入宮,聽聞是建州要議和一事。下官覺著此事需要跟老先生商議,請大人定下方略。」
溫體仁溫和的點點頭,請梁廷棟坐了,梁廷棟現在還在他的派系中,兵部尚書的位置多年一直當著,幾次想換到吏部尚書,最後都被皇帝給否了。
「建州議和的事情,前幾日就在京師傳得沸沸揚揚,各處茶樓和說書的地方說得有模有樣,偏生這消息是今日才到,背後散播這風聲的,應當頗有來歷。」
梁廷棟低聲道:「據下官粗略打聽,熊明遇和方一藻已先行發過密奏,說及建州向遼東巡撫方一藻遞書求和,款和條件在寧遠和山海關之間往來數次。熊明遇已在最初先行奏報,是免了自己私下議和的嫌疑,後面還能與建奴談了數次,應當是皇上同意看看建奴的條件。」
溫體仁撫著鬍鬚輕輕道,「議和只是議,到底和不和卻還差著大截,建州竊據遼東十餘年,早視遼東為其禁臠,老夫很是懷疑,他們到底能向朝廷讓得出什麼。況且此時京師群議洶湧,便光是議一下亦是不得。皇上對建奴更加切齒痛恨,建奴不退出早年邊牆,是絕無可能媾和的。」
梁廷棟也道:「大人說的是,街頭巷尾之中早已說得似模似樣,說建奴給款和的朝官送有百萬金銀、數十絕色女子、雞蛋大小的夜明珠等等,還說都是己巳年時候從京師左近搶走的百姓膏腴,百姓自然怒從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