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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長福和第四司的把總也跑過來,看了喃喃道:「起碼好幾萬兩金銀,還有那麼多緞帛,得搬多久啊?」
周世發知道陳新的海貿貨物,對王長福低聲道:「這緞子也是銀子,對大人有用,全部都要搬走,你帶人去東門,頂住大門,別讓關寧軍太早進來了。」
……
一群臨洮來的明軍興奮的叫著,這些人的口音有陝西、山西、河南,不少被臨洮的王總兵一路拉丁抓來的,此時跟著打順風仗士氣如虹,在幾個軍官的帶領下跑出西門的瓮城,進入西大街。
劉民有跟在他們身後,身邊帶著張二會和傻和尚,張二會拿了一把旗槍,興奮的滿臉通紅,也跟著那些士兵大叫,傻和尚還是呆頭呆腦的,不過他把那身銀甲脫了,身上只有一件超大號的明軍胖襖,頭上的明盔也取下,他的頭實在太大,只是在頭上用紅巾捆了。
劉民有在城外看了一會那些火炮,黃思德一直在那裡與炮兵套近乎,劉民有參觀一會炮架和藥包,大致記在腦中。
城內密集的槍聲和喊殺聲,讓劉民有若坐針氈,他雖然有些害怕,但又有點好奇,想看看古代戰爭到底是何種模樣,他看著各路勤王軍源源不斷的進入瓮城,終於也按捺不住,帶著兩個跟班跟在臨洮兵後面入城。
幾人到了西門大街,地面上到處是血跡,橫七豎八的擺滿了許多無頭的建奴屍體,一些乞丐般的明軍正在剝光他們的衣服,劉民有一股胃液湧上來,趕緊轉開頭,把噁心的感覺壓了下去。
抬頭時看到陳新的認旗在十字街口,劉民有趕緊往前面走去,街道上血流遍地,劉民有踩出一路的血色腳印,當他看到一個腦袋被鉛彈打開花的建奴時,終於忍不住嘔吐起來。
張二會連忙過來拍著劉民有的背,又遞過去椰瓢。劉民有吐得差不多了,眼睛有點發紅的站直身子,喝了一口水,定定神後大量了一下周圍的街道,很多鋪子被士兵砸開,裡面傳出翻箱倒櫃的聲音。
左邊一個鋪子裡面突然跑出一個留金錢鼠尾的人來,張二會手執長槍站到劉民有前面。
還不等張二會上去,後面就追出幾名官兵,一頓拳打腳踢,將那人打倒在地,那個留豬尾巴的人在地上大聲慘叫著,哭喊道:「兵爺,我是漢民,就是灤州安各莊人,左右鄰居都能為證啊。」
一名臨洮的把總按著他的頭,翻來翻去看了,哈哈笑道:「你不是漢民,你是銀子。」
劉民有還以為他要敲詐那人銀子,誰知那把總猛地一刀揮下,將那人的人頭斬落,噴涌的血水把人頭沖得一歪,把總一把抓住辮子,提起來仔細看了幾眼,滿意的掛在腰帶上,殘留屍身的短頸處還在流出血水,把地上的紅色變得更濃。
劉民有粗重的喘氣,看著那把總帶著人又去了下一家,劉民有看著地上的屍體,兩腳發軟,他終於也知道這古代的戰爭景象了,比起大片更殘酷許多。
他喃喃道:「為何要殺百姓。」
張二會大聲道:「劉大哥,他們不是百姓,是二韃子,就是該殺。」
劉民有驚訝的看著張二會:「他們也是被逼剃頭的,沒有頭髮就是都是二韃子了?」
張二會還是理直氣壯的道:「咱們漢人沒有這樣子的,訓導官說沒有頭髮認不到祖宗!」
劉民有知道張二會最近在兵營到處聽人講打仗,也聽了許多訓導官動員,只是沒想到他接受的是這樣的觀點,此時周圍到處是屍體,劉民有也沒有心思教育這個小跟班,搖搖手帶著兩人繼續往十字街街口走去,路上很多地段被屍體鋪滿,路面流滿血水,有的地方甚至打滑。劉民有的布鞋已經被血水完全浸濕。
因為他穿著平民衣服,一些街邊的明軍都不懷好意的看著他,但身邊的傻和尚無疑具有極大威懾力,而且還穿著胖襖,這些人以為劉民有是帶兵的文官,趕緊逃了開去,等他到了文登營守著的地方,終於鬆了一口氣。
接著他在街口又得知陳新去了北門書院,又跟著趕過去,這一帶都是文登營控制,兩側全是文登營的戰鬥組,讓他很有安全感。
他見到陳新的時候,是在書院裡靠東一面的魁星樓下,一些士兵從幾輛馬車上卸下許多緞匹,後面還有士兵牽著一些馬從東邊絡繹不絕的過來。
陳新一見是他,過來笑道:「這些韃子怕是把灤州周圍都搶空了,州衙庫房裡面緞帛棉布堆積如山,今年給麻子墩和文登營的墩戶每家發一件棉衣都夠了。」
劉民有對陳新道:「這些是他們搶的灤州百姓的,咱們拿了……」
「咱們不拿就是其他勤王軍拿,百姓絕對拿不回去的,就算孫承宗要退,還得靠那些吏目發放,最後也是落到地方官紳親眷的手中,還不如拿去給咱們墩戶。」
劉民有長長出口氣,他也知道這是事實,自己找根凳子坐了一會,心神才安定下來,突然想起剛才的事,對陳新問道:「剛才有明軍殺百姓,好像是臨洮的,咱們快派人去跟孫承宗報告一下。」
陳新趕緊過來做個低聲的手勢:「民有,這可不能去報,灤州城裡有這許多剃韃子頭的,各官殺些人頭假冒都是常例,大家都看著那三十兩一個的人頭賞,你以為孫承宗不知道,咱們一報會得罪多少人。這些將官就算在薊州駐防,有時也抓些乞丐來殺了,孫大人帶兵多年,真要是認死理,能鎮得住這幫丘八才怪,只要不是全城大殺,他不會管也管不住,就他一個人,他能把全城丘八都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