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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延儒驚訝於溫體仁的表現,還沒反應過來,吳宗達就接著道:「臣也信孫大人之忠心,然更需觀其行,登萊兵馬久拖不發,卻無端讓人心中起疑,即便孫大人並無此心,亦會讓旁人誤解,於孫大人終非幸事。」
梁廷棟立即站出道:「臣認同吳閣老所說,此事太過匪夷所思,臣也不信孫大人會做出如此大逆之事,但孫大人自任巡撫以來,行事確有可商榷之處,除發兵日期之外,此次身彌島大捷,登萊報功文書遲遲未報,皆因孫大人不予副署,以致兵將升遷撫恤無已為憑,豈非寒了壯士之心。通敵此事即便我等不信,亦應速速派員核查,也好還孫大人清白。」
徐光啟不知是計,趕緊答道:「臣附議,請皇上派員核查。」
周延儒暗叫不好,這時候派人去核查,孫元化能落個什麼好,就算查不出事情,也會被催得派兵,到時大凌河就和自己相關了。但此時各位大臣紛紛上來附議,他只能接受這個大局,正打算爭一爭人選,崇禎就開口了。
大明天子忍不住內心的不悅,站起來大聲道:「登萊管轄東江,乃應對建奴重要之一方,絕不可有居心叵測之人,既有嫌疑,便當核實,著命吳宗達挑選得力御史,並兵部侍郎一人,赴登州查驗真偽,有則就地鎖拿,無則督促進兵,剋期必至。大凌日夜圍困,豈容敷衍塞責,本兵另文詢文登營陳參將,抽調部分軍兵隨行,以為大軍膽魄。」
他說完轉身就走,曹化淳趕緊喊了一聲,「退朝!」然後追著去了。
廷臣紛紛散去,周延儒面色沉靜的盯著溫體仁,溫體仁摸摸花白的鬍子,滿臉微笑的對周延儒躬身一禮,帶著吳宗達大搖大擺的走了。
周延儒沉沉的嘆口氣,現在大凌河之戰,和他有關係了。
第七十五章 死敵
九月十七日,京師來的欽差馬不停蹄趕到了登州府,孫元化早早得到了消息,客客氣氣的接待他們,保證援軍數日內出發。
帶隊的欽差便是兵部侍郎王廷試,陳新的老領導,原本應該崇禎三年初就被免職的他,因為文登營的固安和四城之戰大功,當上了兵部侍郎,前景還是不錯的,但他對於兵部尚書沒有什麼興趣,王洽殷鑑不遠,現在的梁廷棟也是架在火上烤著,對於溫體仁和周延儒兩派,他心中取捨不定,但這次皇帝的態度很鮮明,他知道該如何做。
另外的成員有四人,其中也包括兵科給事中周瑞豹,他是個中立派,但做事又較真,所以吳宗達專門選了他,以顯示調查團是很公正的。這種人來一個地方搞核查,豈能容孫元化敷衍了事,其他三人則都是溫體仁派系的,而且都是都察院御史,並不屬於兵部管轄,如果王廷試真有打算放過孫元化,這三個人就可以轉而彈劾王廷試。
除了這幾人之外,還有東廠和錦衣衛各數人,他們主要調查勾結建奴一事。
孫元化已經提前接到消息,聽說呂直殺死三個巡撫參隨,他立即就知道是去文登的幾人,那幾人並非是單獨前往,還有數名護衛,看情況也是被陳新幹掉了,這種手段就不是一般的官場之爭了,眼看著陳新圖窮匕見,孫元化心中頗為退縮,他畢竟是個文人,官場上互相用手段彈劾是他熟悉的,但這種生死惡鬥卻極不適應,最近連睡覺都要在屋子周圍擺滿衛兵。
周延儒給他的指示是停止彈劾文登營和呂直,因為呂直和陳新提前了一步,而且有憑有據,已經占盡主動,現在孫元化嫌疑在身,無論彈劾什麼都只能讓皇帝認為他是在挾私報復,不但於事無補,反而印象更加惡劣。另外便是讓他儘快把文登營核功的文書上報,不得有任何剋扣,最後是告知皇帝要求文登營同樣要出兵,讓孫元化無論如何要讓文登營出兵,拉上陳新再說,沒準把溫體仁也拖在一個坑裡。
皇帝怒了,欽差來了,孫元化知道大事不好,這幾天一直忙著做假帳招假兵,又提前去拜見了呂直,但呂直不冷不熱,只做尋常同僚禮節應付,絲毫不與孫元化妥協,也沒有交出三個參隨的人頭。
孫元化無法可想,也只得硬著頭皮迎檢,王廷試等人到達後,出乎孫元化的意料,王廷試並不著急查帳,而是一到就先拜見了呂直,親眼看了三個參隨的人頭,王廷試當過多年登萊道,在登州的熟識也多,找了幾個老下屬來看了,確實是巡撫衙門的人,然後他又去海邊看了捕獲的海船,在艙中四處查看一番,裡面早已經被張東等人反覆布置過,王廷試一行自然看不出來有何破綻。
然後王廷試把四個御史分派了一番,他知道皇帝和吳宗達的意圖,專門讓周瑞豹這個刺頭帶了一個御史去查兵額,東廠和錦衣衛則繼續查李思忠的事情,他自己則和另外兩個御史去查庫房,主要是看分配給文登營的物資,孫元化乾脆便不在文登的帳目作假,因為陳新肯定不會配合他,王廷試查了兩天後,查明文登營本色拖欠甚多,他也沒有讓孫元化解釋,便讓人去文登傳了陳新過來對帳。
陳新知道王廷試等人已到登州,這趟沒有什麼危險,接到命令便帶著親衛即刻出發,騎馬經陸路前往登州,在寧海州休息一夜,第二日便趕到了登州,他站在巡撫衙門外,看著高大的軍門,心中不由升起一絲感慨。這裡他來過不少次了,最開始是拿銀子賄賂孫國楨,只是一個無人理會的小角色,五年後自己已是近萬雄兵,即便是巡撫要對付自己,也不是易事,今年年初來此之時,孫元化和自己還是互相推崇,關係親密,短短數月已是不死不休,人生的際遇確實奇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