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唐漕口一聽大怒,轉頭到處張望,圍觀者眾多,哪看得到是誰。
這唐漕口名叫唐思友,本是天津一個落魄生員,在青樓當過幫閒,近年羅教向北發展,他巴巴的入了教,得了個漕口,豈敢說羅祖一個不字,這話一旦說了,證人眾多,教中定然要收拾他,漕口就當不成了。
唐漕口一時臉憋得通紅,大聲罵道:「誰他娘亂說話,給我滾出來。」
代鐵子一聽,恍然笑道:「正是,那你就說一句,否則就跟我去清軍廳。」代鐵子一夥縴夫紛紛幫腔:「那你說一句,說一句你就不是羅祖教的人。」
「夠了!」那齊大哥一聲大喝,對代正剛怒道:「羅教也好,漕幫也好,都是運河上討飯吃,這運河南北就一條河道,誰離得了誰,若事事要去清軍廳,要天津漕幫作甚,你們既是我介紹來的,今日惹下這麼大的事端,我便也留不得你們。」
說完他又轉頭冷冷對唐漕口道:「這代鐵子的爹和我是過命的交情,今日雖是不對,但他們也有人傷了,我的意思,他們以後不得在此地攬活,唐兄這邊受傷的,由我付了傷藥費,此事就此作罷,這和如果你們不認,到了堂口我也就有其他話講。唐兄意下如何?」
唐漕口群毆失利,剛才又被擠兌一番,失了銳氣,這齊大哥選的時機極好,他又聽齊大哥話中有話,也不願得罪這老者,況且擠走了代鐵子一夥,目的已達成,當下對齊大哥一拱手道:「齊大哥作的和我還有不認的?便按大哥說的做,咱們兩邊交情不減,齊大哥的船到了南邊,還是一樣的照看。」
齊大哥拱拱手道「如此最好,不傷和氣,傷藥費下午就送到。」又看向代鐵子:「正剛,你又如何說?」
代正剛也拱手道:「全憑齊叔做主。我們養好傷就離開此地。」
唐漕口看代正剛答應了,也不再說,他心中確實有點害怕這代正剛,叫上旁邊手下,抬起地上青手,拂袖而去。
那齊大哥看他們走了,嘆口氣,對代鐵子道:「此事如此了結,似是虧了你們,但現今你也知道了運河上討活不易,羅教雖是見不得光,暗裡勢力極大,即便我不讓你走,漕幫也要讓你們走,還是回家安安生生的種地吧。你們自己可還有錢買傷藥?」
代正剛恭敬的道:「這些道理我理會得,已經勞煩叔父甚多,傷藥費我們還付得起,不敢再麻煩齊叔。」
齊大哥點點頭,分開圍觀人,遠遠去了。
代正剛扶起盧驢子,對眾人作一圈揖道:「先前說話的兄弟,你既不露面,我就不便相請,這裡謝過了。」
說罷帶著一幫陽穀縴夫互相攙扶著離開了。
第七章 窩棚(一)
「啊」,草棚內一聲慘叫,代正剛抹去額頭的汗水,不知所措,他們陽穀來的共十多個縴夫,今天就有七八人受傷,內中四人是刀傷,還有一人斷了臂骨,他雖然一身神力,又曾學過幾招棍法,但這正骨治傷從未做過。刀傷還好點,找些布胡亂包了就是,這斷了骨頭處理不好,就要殘廢。
他只得對那傷員道:「二屯你忍著點,我一會給你請個大夫去。」二屯臉色蒼白,點點頭。
盧驢子胸口包了一件舊衣服,還不斷滲出血水來,精神倒還旺盛得很。聽了這話,拉起代正剛走開幾步,低聲道:「大哥,二屯和黃元家添了口,前幾日家裡來人,大夥把手上錢都湊了給他們,手中可沒有多少銀兩,方才問了一圈,最多能湊出幾錢銀。要是請大夫來,怕是不夠,能不能還是找齊叔想想辦法?」
代正剛光棍一條,平日做活得來的錢都是買酒肉吃了,要麼就是分給有家口的兄弟,在這幫子縴夫中很有威望,壞處卻是從無積蓄。人又硬氣,下午拒絕了齊叔幫忙,現在哪還抹得下面子去求人。
他想來想去都無法,只好問盧驢子:「那你估摸著請大夫上門得花多少銀子?」
「得,得幾錢銀子吧,我又沒看過,上次我哥請穩婆……」
「狗屁穩婆,那能跟大夫一樣?」
「那我可不知道了,請大夫之外,還要藥錢,現在又不能拉縴下貨,就是吃食也快沒了。」
看著一窩棚垂頭喪氣坐著的同鄉,代正剛心頭一股氣憋得難受,這真是一文錢難死英雄漢,只好把氣發在盧驢子身上,埋怨道:「就是你不聽我話,攛掇大家和你一起胡鬧,現在你說咋辦?」
盧驢子耷拉著腦袋,偷眼看一眼代正剛臉色,嚅嚅道:「我也是想給大夥多拉點活,誰叫那唐龜公欺人太甚。」
「行了,行了,說這些也沒用。實在無法,我就還是拉下臉去求齊叔,等你們治好傷,把你們送回去,我就一個人出去混去,我光棍一條自由自在,省的給你們操心。」
盧驢子忙拉著代正剛袖子道:「大哥你帶上我,我也是光棍,家裡還有兩個哥哥能供奉父母,爛命一條,丟了就丟了,絕不賴你,以後一定聽你話,若要讓我回去種那幾畝下田,還不悶死了我。」
代正剛心頭正煩,一把甩開,罵道:「老子去遼東當兵,你也敢跟去?」
盧驢子一呆,笑道:「大哥你又打趣不,那賣命錢你也敢去拿?聽說韃子可是凶得緊,個個綠眉毛紅眼睛,都有牛那麼大一個,一個韃子能打一百個漢人。」
「放他娘的屁,老子還不信了,要是韃子都這麼厲害,太祖還能把他們都趕回老家去?還不把漢人都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