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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襄這一等就是三天,第三天才有一個外務司的人來接他,兩人騎馬只用了半日就到了金州。吳襄也是多年沒來遼南,以前他投靠到遼鎮的時候,建奴還沒有占據遼東,金州這地方他也來過,當時的遼南貿易繁榮,如今已是滿目瘡痍。
大戰之後的金州沿途還能看到一些痕跡,有些沒用的車架之類歪倒在路旁,還有不少破爛的衣服旗幟,也無人理會。吳襄悄悄撿了一面小三角旗,是後金鑲藍旗的白甲兵用的,這種小旗如果在遼鎮撿到,也是大功一件,在這裡幾乎被棄之如敝屣。
到了南關外圍,四處都是軍營,成群的包衣在這裡勞動,看樣子似乎是要修建夯土的城牆,吳襄對南關有所了解,南關在地峽的縱深三十五里,金州作為前線的話,南關這裡就是登州軍隊重兵集結的地方,是真正的決戰之處。
沿途看到不少軍隊調動,大多是從旅順開過來的,這些士兵滿面紅光,一路大聲高歌,充滿勝利之師的激昂。
吳襄在登州呆過,看到的登州軍大體都是這個樣子,從來都是士氣高昂,與遼鎮那邊死氣沉沉大不相同。到達金州之後,吳襄從南門進城,金州城周六里,比寧遠大得多,吳襄心裡想的是能存更多的糧食,不會那麼容易被圍死。
城中各處房屋大多損壞,大批的輔兵在到處翻找可用的材料,然後放上板車拖到北面。道路上有不少的牛車騾車,裝著糧袋從東門入城,吳襄不知道陳新從哪裡搞來的牛和騾子,如果是繳獲後金軍的,那後金遭遇的打擊肯定超過吳襄的估計,領路的那個外務司主事是個話嘮,一路就沒停過說話,不過關於戰況的都說得十分誇張,一會說斬首兩萬,一會又說斬首三萬,吳襄聽著不怎麼靠譜。
到了總兵大帳的地方,吳襄看到了成堆的人頭,全部已經硝制完成,各種表情的都有,那主事告訴吳襄,這還只是在金州附近殺的。
那個主事進去通報,陳新親自出來迎接他,吳襄一番溜須拍馬,兩人往來了幾次,比起以前親熱許多。陳新客氣的請他進了大帳,裡面裝飾樸素,中間有一個沒有完成的簡易沙盤,後面有一面屏風,然後就是上首一張桌子和幾張椅子。
衛兵來上過茶後,吳襄對陳新拱手佩服的道:「陳大人這次大挫建奴,下官心中的敬佩已無以言表。下官前些日子在寧遠聽說建奴去了遼南,心中激憤之下上書兵部請戰,可兵部一直沒有回音,祖總兵焦急之下抗命領兵直取三岔河,又派下官趕來登州,說只要是大人需要的東西,遼鎮有多少給多少。」
陳新當然不信遼鎮這幫人會這麼積極,這吳襄就是看菜下飯的人,看到後金兵已退,馬上就是這套說辭。他對吳襄微笑道:「兵部一向都是慢的,難得祖大人和吳將軍掛懷,既然是祖大人的心意,本官需要一千戰馬。」
「包在下官身上。」吳襄一拍胸口,一臉的毅然。實際他心頭後悔不已,剛才話說滿了點,沒想到陳新這麼不要臉,一句客氣話居然還真敢開口。
陳新心中好笑,對吳襄說道:「還是老規矩,本官給銀子買下,怎麼也不能讓吳大人破費,這次祖大人出兵三岔河,足可見遼鎮也是對付建奴之要緊一環,與登州鎮相得益彰,日後咱們還要多走動,兵部實在是慢了些。」
吳襄聽完心中有底,祖大壽臨行前專門叮囑他,首先要看雙方真實的戰果,如果登州鎮竟然能頂住,說明登州鎮的力量已然接近後金,遼東的局面就出現了四股力量,分別是後金、登州、遼鎮、東江。
這幾股力量裡面,東江最弱,但是東江明顯偏向登州鎮,基本可以算登州分支。遼鎮就屬於三方中最弱的一邊,那祖大壽就要探明陳新對遼鎮的態度,祖大壽才能決定遼西以後的策略。從陳新剛才的話中,他是把遼鎮當作對等的一方,而不是要壓制,而且暗示吳襄雙方可以繞過兵部,私下分配遼東的利益。
有了這個認識,吳襄感覺自己已經知道了陳新的態度,馬上對陳新拱手道:「祖大人也是這個意思,軍機瞬息萬變,按朝廷的新三方策,頭腰尾此進彼退,熊大人常駐山海關,這消息傳來傳去,也容易走漏風聲,寧遠直接與旅順傳遞消息更穩妥。」
陳新連連點頭,兩人很快就拋開了朝廷,祖大壽最怕的就是陳新真正站在朝廷一邊,朝廷靠登萊壓制遼鎮是顯然的,不過只要陳新不動真格的,那遼鎮也沒有什麼好怕的,雙方可以表面演戲,私下各取所需。
陳新則需要穩住遼鎮,全力打擊是後金是陳新的既定策略,後金覆滅之時就是遼鎮失去價值的時候,以祖大壽多次公然抗命的資質,朝廷肯定要對付他,而朝廷最可依靠的就是登州的強兵。所以在這個過程中遼鎮會做出什麼反應很難說,眼下就是先與遼鎮建立一些信任,捆綁部分的利益。
以祖大壽的眼光,他會知道陳新有野心,但這個野心大到什麼程度,就不是他能判斷的了。陳新希望祖大壽把自己當成當年的李成梁,祖大壽對李成梁的體系很清楚,李成梁八千家丁,除了戚家軍沒有對手,是實際上的遼東土皇帝,但是最後也沒有什麼謀逆的舉動,在祖大壽這樣的武人看來,造反風險非常大,幾乎沒有成功的機會。
「那吳大人回程的時候可告知祖帥,本官下月會派一些得力之人赴錦州,有些事情能做主,也方便貴我兩鎮互通有無,名義還是商社的人,這樣在朝廷面子上好看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