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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新動容道:「國斌竟然目睹過渾河血戰,當時情形如何?」
朱國斌露出回憶的神情:「韃子打仗軍容嚴整,士卒悍不畏死,當時浙兵槍炮震天,韃子以游騎在外圍遊走,引誘浙兵射擊,到浙兵火藥耗盡,建奴四面圍擊,箭如飛蝗,沖陣時重甲長兵在前,輕甲短兵在後,領催和白甲押陣,號令森嚴,無一退縮,破陣之後浙兵和川兵仍是死戰,作戰之堅韌,不輸於韃子,他們是我見過最好的大明軍隊,每次想起,就覺得對不住他們……」
朱國斌停下不再說,陳新對渾河血戰有些了解,因為明朝廷刻意的宣揚,民間也流傳甚廣,只是沒想到自己身邊能有一個見證者。陳新聽著這個旁觀者的講述,心中沉甸甸的,遼瀋之戰前,誰能想得到瀋陽竟然一天都守不住,浙兵和石柱兵是大明的精兵,名聲在外,竟然也全軍覆沒,對明軍的士氣打擊非常之大,在上升時期的建奴戰力果然強悍。
陳新又好奇道:「那後來呢?國斌你又是如何脫險的?」
「浙兵和川兵覆滅,大家都嚇破了膽,將官帶頭逃跑,屬下所在軍伍潰散,屬下雖有心殺敵,卻也不願白白送死,搶了兩匹馬先回了遼南老家,回去的時候家人都跑不見了,找了些時日也沒找到,沒想到各處墩堡很快就投降建奴,我想去遼西時已經走不通了,便與幾個人做了個木筏出海,想到登州來,半路浪大,木筏壞了,其他人都死在海里,我抱了根木頭,被趙東家救起來,然後,大人你就知道了。」
陳新點點頭,每個遼東逃出來的人,背後都是一段血淚史,不願做奴隸而漂海出來的人不計其數,死在海中也是不計其數,光是逃到鴨綠江邊,不願為奴投江而死的義民就有兩萬多人。
朱國斌最後嘆道:「也不知道我家裡人後來怎樣了,跑掉了沒有。」
「放心,咱們總有打回去那一天。」
朱國斌遙望著北方遼東的方向,臉上露出堅定的神情:「當然,建奴不過數萬兵馬,我大明一時不利,總有一天能滅了他們。」
陳新則長長出口氣,這時的人恐怕沒人會認為建奴能定鼎中原,因為後金一貫表現得更象是有組織的馬賊,實情也確實如此,如果不是大明被內亂耗盡了力量,這幫野蠻人也不可能有機會。
陳新隨後幾日便帶著幾人在甲板上演練武器和陣型,一邊操練那三小隊戰兵,第五天上午,兩艘船經過劉公島,來到了威海衛城。
第十七章 威海衛
威海衛,在登州府寧海州文登縣境內,離登州三百二十里,設立於洪武三十一年,將文登縣辛汪都三里東北近海處劃出,取「威震海疆」之意,得名威海,算是較晚的一批衛所,下轄左前後三個千戶所,只有三千多人,遠少於一般衛所的五千六百人,永樂元年修建衛城,城周六里十八步,高三丈,寬兩丈,護城河寬一丈五尺,深八尺,規格比起薊州和天津就小了許多。
一艘福船和一艘朱印船繞過青島、黑島,停靠在威海衛城外碼頭上,宋聞賢、陳新劉民有等人下船後經過較場,大搖大擺進了城,一路所見的士兵幾乎就不叫士兵,沒有一個穿著整齊的衣服,後世的乞丐都比他們穿得好,歪歪扭扭的拿了把纓槍或鏜鈀,縮著手腳躲在城門背風的地方嗎,街上有些店鋪,行人稀少,一副冷清模樣。進城後劉民有就帶了幾個士兵去買糧食,作為開拓階段的口糧。陳新和宋聞賢則直接去威海衛指揮使官署。
因為現在是到登萊巡撫管轄的衛所,宋聞賢手執巡撫的手札,下來就是領導,陳新便只能暫時充當下屬,落後半步在宋聞賢身後,到了東街的威海衛指揮官署。
一名掛著鼻涕髒兮兮的衛兵上來盤問,宋聞賢拿起架子,看都不看那衛兵:「我乃都察院副都御史、巡撫登萊東江孫大人屬下參隨,此來有重要公務,叫你們指揮使出來。」
鼻涕小兵一聽是登萊巡撫的親隨,驚得張開嘴,那兩筒鼻涕差點滑進嘴裡,他馬上用力一吸,把鼻涕又回收進了鼻腔,然後跌跌撞撞的跑進了官署,不一會叫出來一個中年商人模樣的人來。他一見宋聞賢就作揖打躬的行起禮來。
「這位不是宋先生嘛,先生還記得下官否,下官是威海衛指揮同知王元正,兩年前前往拜會李大人,便是先生接洽的。」
宋聞賢看了半天,沒想起來,這些衛所官人太多,有些幾年才來一次,隨口道:「原來是王大人。」
王元正連忙把兩人讓進去,進了二堂後,請宋聞賢坐了上位,殷勤的安排人端來茶水,陳新知道官場規矩,雖然自己有後台,但王元正畢竟是同知,比自己高了好幾級,在右側下首坐了。
宋聞賢喝口茶後,問那王元正:「王大人,我此來有一封孫大人手書,要親自交給楊指揮使,不知楊大人何在。」
王元正一聽有巡撫大人手書,連忙道:「方才已經派人去請了,楊大人這幾日身體不適,一直在調息。」
這些衛所官平日事情不多,不來上班也是正常,連這個王元正也是一身常服,可見平日上直多隨意,據宋聞賢打聽的消息,威海衛下面實授的,除了掌印指揮楊雲濃之外,還有兩個同知和四個指揮僉事,分理屯田、驗軍、營操、巡捕、漕運、備御、出哨、入衛、戍守、軍器諸雜務,平日各司其職,到了明末的時候,營操戍守之類早已停了,軍戶都是農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