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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西的遼鎮兵馬態度也在變化,吳襄和尤世威兩人去年在宣大作戰不力,但最後靠著宋聞賢分的人頭矇混過關,依然官居原職。雖然皇太極手上有祖澤潤、祖可法等人質,但祖大壽對皇太極的書信不再回復。
外部條件不利,內部同樣沒有理順,皇太極雖然除掉了最大的障礙莽古爾泰,但戰績上的缺陷,讓他的威望遠不如原本的歷史,內部看似平和,但其實危機四伏。去年登州鎮挾旅順之威兩次破襲蓋州,使得蓋州至耀州之間的屯點多被毀壞,常駐的鑲白旗人馬損失嚴重,春秋兩次農忙之時,後金都被迫動員應對登州的騷擾,加劇了旱澇災害對收成的影響,各旗缺衣少食,貴族不改盤剝的故態,旗丁生活困苦,士氣十分低落。
內憂外患之下,皇太極也頗有難以招架的感覺,最可恨的是登州鎮騎兵在一步步壯大,馬匹皆來自喀喇沁和土默特,關寧軍也在中間充當了中間人的角色。這些騎兵使得登州鎮對蓋州的戰術越加靈活,下半年的秋季攻勢便體現出了這一點,後金雖然派出了五千騎兵,但也只摧毀了最靠近榆林堡的幾個登州堡壘,沒有敢繼續深入,讓登州鎮站穩了復州這個支撐點,有了復州作為據點,登州鎮的前線往前推進了一百餘里,牽制著後金主力不敢遠離遼東。眼看遼海開化在即,登州鎮肯定會再次進行攻勢,以破壞蓋州的春耕。
皇太極眼光轉向旁邊的岳托,這個兵部尚書拒絕殺死自己的福晉,已經犯了皇太極的忌諱,但此時還不是動他的時候,代善在年前正式上疏要求不與大汗並坐,奉皇太極為後金之主,皇太極也給出了相應的補償,薩哈廉任新的烏真超哈固山額真,岳托也只能繼續放在兵部尚書的位置。
「岳托貝勒。」皇太極淡淡開口道,「遼東已然開春,遼海也化開了,你認為對面的登州鎮會不會再來蓋州?」
岳托回過頭來道:「回大汗,奴才以為登州鎮必來。按照他們往年的做派,在金州時便在春季出兵攻打復州,占據復州後又於春秋兩季農忙時襲擊蓋州,其用兵非在與我大軍合戰,而是以人力與我消耗,拖住我大軍不得遠出。奴才由此推斷,開春後登州鎮必會來蓋州,亦會再次攻占岫巖、鳳凰城等地。」
皇太極眯眯眼睛微笑道:「那你是兵部尚書,有何對策?」
岳托在心中提高警惕,皇太極此時當著眾多貝勒問自己這個兵部尚書的意見,他必須十分小心的應對,皇太極對他的心思他也明白,只要自己一露出任何破綻,就會被皇太極以冠冕堂皇的理由處罰。但他還是決定說自己的心裡話,否則後金禁不起這樣的消耗。
「奴才認為,登州鎮此來,便是要逼迫我大軍匯集,在蓋州等地空耗糧餉,所用包衣無法參與春耕,且其必定如去年秋季一般,拉上東江島寇同行,以東江鎮攻略岫巖至赫圖阿拉等地,使得我大軍無法齊聚。」
皇太極淡淡道:「你說你的對策。」
岳托停頓一下才道:「奴才認為,尼堪必定如去年秋季一般,兵分數路而來,其兵形當在三路或四路,有如人之手掌,各路互為呼應,力求讓我大金應接不暇。然有其利必有其弊,因其地域廣闊,其間山川阻隔,若我再以精銳白甲斥候阻截,則消息十數日不通。奴才之對策,當遵循老汗在薩爾滸之故計,管你幾路來,我只一路去,攻其一路,則其餘無以呼應,必然自消。」
皇太極在心中點頭,岳托的計策與他所想差得不遠,後金耗不起全面開花,只能以聚破散,擊其一路,即便其他幾路有所損失,也能振奮軍心。
「那岳托貝勒的意思,是打哪一路好?」
岳托心知皇太極早有對策,此時卻一再要逼自己來說,把責任分到自己頭上,但他作為兵部尚書,也難以推脫。
「回大汗話,西路守,東路攻。」
皇太極皺起眉頭道:「西路便是蓋州了,但蓋州是最強的一路,當年老汗便是先破最強的杜松,然後其他,岳托貝勒為何反其道而行之?」
岳托舔舔嘴唇低聲道:「因勢不同,因我大軍恐難以一口吃下西路的登州鎮人馬,登州鎮有復州為據點,沿途近十個軍堡,距離蓋州僅一百八十里。若其大軍前來,沿途軍堡必有步軍駐守,倉促難下,其騎兵和龍騎兵近三千人,依託其軍堡出擊,則我大軍再陷入久拖不決之中。反觀東路,岫巖和鳳凰城皆在冬季被我大軍攻破,自沿海到連山關、灑馬吉堡、老寨沿途荒無人煙,東江鎮由此而來,勢不能久戰,其戰力亦遠不能與我甲兵相比,當可一戰破之,我大軍隨即進駐岫巖,沿岫巖進兵金州東側,則登州兵側翼不穩,便只能回撤復州。我大金可獲半年休養之機。」
皇太極低頭思索良久,然後看向身邊的代善,雖然代善已經放棄共坐的地位,但皇太極還是給了他優待,就是免去臣下之禮。
「二哥,你認為岳托貝勒說的是否可行?」
代善微微躬身,「大汗英明睿智,自可乾綱獨斷。我老了,這些打仗的事情不是太明白。」
皇太極在心裡冷冷笑了一下,代善依然老滑頭如故,皇太極逼他表態,就是防止他事後來算帳。好在岳托所說與他的戰略基本一致,不用擔心因小誤大。
「既然二哥沒有異議,那岳托貝勒便說說,如何西防東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