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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要貴些。」鄧柯山無精打采的道:「登州布比江南布衣細密紮實,摸著就舒服,是不愁賣的,他們當然先出江南布。」
「那鄧哥你可虧慘了,你買的布好些都是江南布,現在四海商社拼命出江南布,咱們的肯定賣不出去,咱明年不搞這東西了,就賣些捲菸。」
鄧柯山咬牙切齒,「王二丫這死娘子不先說要放貨,老子給她送禮也不要,早說一聲老子跟他一起出貨,也不能這樣虧。」
那青皮一捲袖子,「鄧哥,咱帶幾個兄弟去教訓她,抓來給你暖炕頭。」
鄧柯山對著青皮腦袋一陣亂打,「教訓你娘啊,你敢打四海商社的掌柜,不要命了你。你知道王二丫在臨清……算了,老子不來跟你說。」
青皮摸摸腦袋,「那鄧哥,明年咱還賣棉布不?」
「賣,怎地不賣,老子明年只買登州布,咱們別在運河折騰,在河間府去賣去,非把今年這虧的賺回來,一會回去,咱們把棉布都低價賣了,王二丫這狗東西還不知要把棉布降到什麼樣子,虧就虧著賣好了。」
幾人說話間到了售賣棉花的地方,沿街堆了無數裝滿棉花的擔子,很多收棉的店鋪卻關了門,這裡的很多小商鋪都是本地人開的,四海商社看中他們有存放的地方,讓他們平日幫商社收棉,中間也能賺一些利潤。
現在四海商社突然停止收購棉花,據說棉布賣不掉了,這些小商鋪也停止收購。那些剛剛從臨清早早收了新棉來的行商血本無歸,連棉花都無處擺放。
街邊的行商有捶胸頓足的,也有大聲嚎哭的,還有些人兩眼無神的看著天空。
前方突然一聲大喊,「有人跳河了!」
鄧柯山等人急急忙忙跑到河邊,只見水中有一個人在撲騰,幾個船家正在划船過去救人,旁邊青皮對鄧柯山低聲道:「鄧哥,四海商社這一傢伙害這許多人,你說這些人會不會去找他們拼命去?」
鄧柯山見那人被救起,鬆了一口氣,轉頭看著青皮道:「做生意便是有賺有賠,人家沒偷沒搶,他們拼什麼命去,真要說拼命,那鎮海營邊上還有千多的登州兵,你以為擺在那裡貓冬的?」
青皮扁著嘴點點頭,鄧柯山又看看那被撈起的人,嘴中嘟噥道:「這四海商社鬧這一出也真是過了,大家都賺銀子不好麼。」
……
「祖帥,咱們這可怎辦啊?」
錦州的總兵府中,遼鎮團練總兵吳襄如同霜打的茄子,看著面前威武的祖大壽說著話。
祖大壽這兩年蒼老了不少,從大凌河之戰後,他投降和殺害何可綱的惡行敗露,從此便不敢再入關,連寧遠也不去,靠著錦州這個地方牽制朝廷,所以朝中誰要說放棄錦州,那就是要斷祖家軍的退路,關寧軍是要跟他拼命的。
吳襄、祖寬、祖大樂等人是遼鎮的幹將,都是祖家這一系的,維持著祖家軍在遼西的地位。崇禎拿祖大壽沒有辦法,皇太極一時也拿他沒辦法,但終究是個走鋼絲的業務,一旦平衡弄不好就容易跌下深淵。
崇禎對祖大壽的厭惡是不用想的,現在只是迫於形勢,若是逼急了朝廷,斷了本色和遼餉,遼西就是死地,祖大壽只能投降建奴,那種日子自然不是祖大壽想過的,但後金這邊也不能逼急了,萬一皇太極再次發狠把錦州圍了,祖大壽就是一個高級奴才,權勢無存,好日子也就到頭。所以朝廷要調關寧軍進關勤王之類的,祖家軍還是要聽調,對朝中權貴該講的規矩也必須要講,但是主動打建奴或是繼續往前修堡壘的事情也是不乾的。
崇禎四年後,遼東這個棋盤上又多了一個下棋的登州鎮,棋局對祖大壽來說更加複雜。登州鎮占據旅順之後,祖大壽開始不太樂意他們分了遼餉,後來發現他們能確實的牽制建奴,加上他也明白崇禎以登萊牽制遼西的策略,也就忍了,還派出吳襄與登州鎮拉上關係。通過試探後,吳襄認為陳新也是要當關寧軍一樣的軍閥,而明軍唯一能擊敗關寧軍的便只有登州鎮,祖大壽便同意與登州進行戰馬交易,緩和與陳新之間的關係。
但登州鎮擴張速度驚人,很快雄踞金州地峽,現在甚至占據復州,騎兵整日在蓋州和建奴打來打去,已經接近了建奴核心的遼中平原,登萊的勢力更加強大,據吳襄估計,陳新的軍戶今年會超過一百五十萬,戰兵在三萬至四萬之間,還有大量的民勇,而且軍餉豐富,整體實力直逼建奴,若是在登萊打仗,吳襄估計建奴未必是登州鎮對手,只是往遼東投送人馬和物資不易,才暫時縮在遼南,但其力量一直在膨脹。
祖大壽現在又猶豫不決,遼東最主要三股勢力都已經接近遼西的範圍,朝廷、建奴、登州鎮三方各有優勢,和關寧軍都有利益糾葛,也隨時可能翻臉成死敵,祖家軍夾在中間,要維持自己的地位著實不易。
現在陳新又出來攪合一通,更讓他愁白了頭髮。若是換一個其他地方的土老財,敢在遼西炒糧食的話,祖大壽一刀就砍了,但現在登州鎮力量節節攀升,力量就是外交,祖大壽要考慮到日後會不會被陳新一刀砍了,所以對四海商社只能幹看著,免得斷了與登州的路子。其他朝中權貴、王爺的糧店炒糧,他同樣也不敢去動粗。
在這樣侷促的條件下,祖大壽整天的動腦子,又呆在錦州這個面臨建奴強大威脅的前線,祖大壽的心理壓力也很大,這兩年老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