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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陳新一到城外便趕來縣衙,誰知知縣真死了,李九成幹得也挺絕,就憑他敢殺文官,便是沒打算給自己留退路。
陳新在院子裡面走了一圈,知道也打聽不到什麼東西,打算回軍營休整,朱國斌卻急急忙忙的衝進來大喊道:「大人,有欽差到來宣旨,已經尋過來了,說話就到。」
陳新愣了一下,這個欽差膽子還挺大,居然敢此時來前線,連忙吩咐左右擺好香案,還好這些東西縣衙裡面都有,也沒有人會去搶,一群親衛在各屋子七手八腳一通亂翻,很快擺好了香案。
剛剛弄好,一名戴著烏紗的少年宦官就出現在門口,他一看眾人站的位置,便徑直過來對陳新問道:「這位便是陳將軍了吧。」
陳新打量這個宦官兩眼,怕只有十五六歲,但人家畢竟是代表皇帝,客氣的道:「正是下官,不知天使如何稱呼?」他問完眼睛一掃宦官的隨從,竟然發現張大會也在裡面。
那少年宦官爽朗一笑,「果真是雄壯,難怪將軍連建奴都不怕。皇上老說陳將軍懂得體諒聖心,懂得知恩,咱家的名字便和將軍一般,叫作王承恩。」
「王小公公如此年紀便懂這些道理,那是天生的忠骨,下官卻是二十多才明白,要說起來,該是皇上身邊的人跟著皇上呆久了,也沾了靈氣了,否則哪能如此有見地。」陳新匆匆回憶了一下,應該是陪崇禎上吊的那個太監了,只是他沒想到王承恩的年紀這么小(註:萬曆四十五年生)。
王承恩見陳新會說話,笑眯眯道:「下官還是先宣旨吧,有時間和陳將軍細說。」
待王承恩站到香案前面南而立,陳新先行磕頭拜五次,然後招呼所有人跪在地上磕頭四次,抬頭後跪著聽旨。
王承恩待他們磕頭完畢,展開一幅絲織綾錦的聖旨,寬約半米,長有一米多,並用黃紅藍三色間隔,這類多色聖旨一般用於五品以上任命,更低級的才用單色聖旨,在三種底色上面還繡著朵朵白色祥雲,中間是工整的正楷所寫的正文,左右側是篆書所寫「奉天敕命」幾個大字。
王承恩捧著聖旨高聲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建部跳梁,十載有餘,近更猖獗,妄圖攻東江鎮及我藩屬之國,賴文登營參將陳新於雲從島一鼓擊滅,斬首七百並擒固山額真一人,乃東事起以來未有之大勝,今查陳新向任勞苦,披肝瀝膽,屢獲大功,朕心甚慰。擢升陳新為登州鎮副將,署左軍都督府都督僉事,授上護軍勛級,散階升授金吾將軍,查得陳新正妻趙香賢良淑德,授三品誥命夫人,蔭一子為錦衣衛千戶,仍管文登營事,並發內帑金一萬犒軍,欽此。」(注1)
陳新一聽還行,這身彌島的好處終於下來了,但沒有多少實質性的東西,連人頭賞都沒提,發一萬內帑只夠塞牙縫……
陳新等人按著禮制大聲道:「萬歲萬歲萬萬歲!」,帶眾人再磕頭八次才站起來,王承恩笑著雙手奉上聖旨,陳新小心翼翼的收好。對趙宣打個眼色,趙宣立馬湊到軍需官旁邊,軍需官立即到一旁偷偷摸摸開始準備銀子。
王承恩不願在陵縣城內多呆,對陳新笑著道:「既然送達將軍,咱家差事已了,這便告辭回京了。」
陳新自然不能讓他這樣就走,連忙道:「小公公難得出京一次,平日侍奉皇上一向辛苦,我等武人雖有侍奉皇上的心思,但哪比得公公這樣的細緻,末將想著,公公把皇上侍奉好了,便是我等臣子天大的福氣,還請公公盤亘些日子,順道看些民情,也好讓皇上得查民間情形。」
王承恩自然也願意出來走走,但他又有些猶豫的看看四周,一片狼藉的陵縣真沒什麼好逗留的。
陳新叫過張大會,又對王承恩道:「此行兵凶戰危,沿途百姓流離失所,大多往德州去了,大會你陪著小公公往德州一行,慰問災民,順道看看山東地方風俗。」
王承恩年紀雖小,在宮中呆的時間不短,一向又跟著曹化淳,官場道道都是懂的,德州離陵縣只有數十里,在山東是很富裕的地方,城高牆厚又不在亂兵行動方向,應該是安全的,而且也有樂子可尋,當下便眯著眼答應了。
他宮內地位尚可,但還未得皇帝器重,一般的大臣也只當他是曹化淳的跟班,他平常經常充當曹化淳的聯絡人,與張大會等人很熟絡,對文登營原本就比較親近,此時見陳新如此客氣,對這個武夫印象更是大好。
他在宮裡習慣了乾乾淨淨,對陵縣的一片狼藉極為不喜,匆匆告辭,張大會連話都不及和陳新說上幾句,只能陪著王承恩離開。
陳新要送王承恩,王承恩使勁搖手道:「陳將軍自去忙,咱家出來時候皇上有交代,不能給將軍找麻煩,得了,有大會兄弟陪著,也是一樣,陳將軍心意,咱家心領了。哎,聽說新城王家被殺戮一空,你說說這些丘八。還是得陳大人的文登營,咱家一路過來,百姓官員都誇獎,這些民情最是真實,咱家回去必定要跟皇上說說,陳將軍就請留步,咱家便先去了。」
陳新也不再堅持,叫過張大會大聲道:「大會,那你代本官陪同王小公公去德州一行,王小公公侍候皇上辛苦,務必讓王小公公多留些時日。」他用張大會擋著王承恩的視線,比了一個指頭出來啊。
張大會用口型說了一個千字,陳新微微點頭,表示送一千兩銀子。張大會略有些驚訝,這個王承恩還不能算有權勢,一千兩實在多了些,這次宋聞賢讓自己陪著來,實際也是送信兼給曹化淳面子,並非真看上了這個王承恩。不過陳新開了口,張大會只得照辦,他匆匆摸出一封宋聞賢的信遞給陳新,然後便跟著馬車走了。陳新站著送王承恩離開,直到馬車消失在殘破的大街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