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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新的聲音忽然又變得平緩,「今查明耿仲明與登州一戰時幡然醒悟,人在賊營,心在王師。苦心孤詣潛身李九成身邊虛與委蛇,於平度州一役打開東門,令王師得以順利攻克平度,一舉擊潰李九成所部叛軍,當議平度之戰首功。更可喜者,其眼見王秉忠所部所做不法,激憤之下將王秉忠斬殺,還登萊百姓朗朗乾坤。」
耿仲明聽完,停止了磕頭,他大口的喘氣,知道這顆腦袋或許有指望能保住了。但他依然不敢抬頭,滿頭的汗水把頭髮浸得濕透,順著他低下的額頭滴下,在有些血印的石板上濺開小小的水花。
「其部軍紀肅然,亦可見其治軍有方,乃不可多得之將才。值此遼東危急,國事維艱之時,臣陳新叩請准其戴罪仍留原職。」
耿仲明終於抬起頭來,陳新笑眯眯的點起一支煙,抽了兩口後蹲下來對著耿仲明的臉,把煙塞到耿仲明的嘴裡。
「聽說耿將軍很喜歡我文登出的文登香,日後本官每月送你個大盒裝的。」
「下……下……下官不敢。」
陳新笑道:「幾盒煙而已,有何不敢。」
「小……小人給銀子買……買。」
「耿將軍,剛才本官說的,便是將給呂大人和兵部的塘報,你的功不會少。王秉忠比你投順早,你定以為本官是過河拆橋殺人滅口,但本官告訴你不是,你想知道否?」
「下……官不敢以為,下官想知道。」
「因為他在鎮海門之前已投靠本官,中途卻見利忘義,差點壞我大事,給本官做事,最重要的是忠誠,違背這一條的事情,本官一次也不會容忍,這才是他要死的原因。」
「下官牢記在心,日後永不敢忘。」
陳新站起來道:「只要你忠心做事,只有好處沒有禍事。那你現在告訴本官,如何取旅順最佳。然後你便出門,領著你的人馬,將王秉忠所部剿殺,理由嘛,本官方才已經說過了。」
「下官明白了,下官領命。」
耿仲明答完,終於知道命保住了,他偷偷看了一眼旁邊的王秉忠,他眼睛睜的大大的,仰躺在椅子上早已氣絕多時。
第二章 血色銀錠
耿仲明離去後,陳新揮手讓幾個衛兵離開,然後對宋聞賢等幾人問道:「耿仲明說得法子各位覺得如何?」
宋聞賢首先道:「屬下覺著不錯,李九成和孔有德都不識字,其往來文書信件皆由那名師爺代筆,寫完後兩人只管畫押,畫押甚好模仿,只是師爺的字跡用他自己的最好,既然那師爺被咱們抓住,便讓他寫些信件,不過其中內容要細細琢磨。」
周世發也道:「這陳有時和李九成曾同在寬甸駐守,兩人關係匪淺,這是東江的人都知道的。若要坐實罪名,莫過有證據證人,耿仲明和王秉忠都算是證人;證據眼下沒有,可讓那師爺寫幾封信,假作有一段時日的往來,咱們到旅順逮拿陳有時之後,放入他臥室中,呂直那裡還有幾個錦衣衛的番子,最好他們自己去查出來。」
旅順守將陳有時萬萬料不到自己會被遼海對面一群可怕的人惦記上,此人在原本歷史上也是叛軍一員,於李九成占領登州後渡海來投,空出了旅順的位置。待陳有時走了之後,又被皮島叛出的高成友占據,黃龍正好因為無臉再在皮島待下去,派出李惟鸞打跑了高成友,以就近防備登州變亂的理由改駐旅順。
不過現在陳新先看上了這個地方,黃龍便只能繼續留在皮島。屋中在座幾人都是經常搞陰謀詭計的角色,這些能力不是天生的,也是熟能生巧,只是一般人沒有太多機會練習罷了,幾個行業精英三言兩語就定下了大致計劃,周世發和張東便立即去提那師爺。
屋中只剩下宋聞賢和陳新,宋聞賢放鬆的喝下一口茶,然後對陳新說道:「大人好手段,這耿仲明怕是要做好長時間噩夢,此人日後當如何用?」
陳新笑道:「王秉忠留不得,登州之事他知道最清楚,用來嚇嚇耿仲明只是順手之事。留下耿仲明嘛,好處就太多了,第一便是耿仲明此人與李九成孔有德有舊,同樣也是東江來的。這兩年東江鎮的亂事一件接著一件,我估摸著朝廷現在一聽東江這兩個字就心裡嘀咕,無論李九成投不投建奴,有耿仲明在登州,朝廷不會放心的,本官便更有理由留在登萊。」
宋聞賢認真的聽著,不時恰到好處的點點頭,好讓領導能有更強的成就感。
陳新接著道:「二來嘛,這次殺了王秉忠,多少能緩解一下平度州本地人的怨氣,登州那邊卻不需緩解,情報局回去後散布一些對耿仲明不利的謠言,用他擋在前面作為本地人的對立面,咱們作為中間力量餘地更大。」
宋聞賢佩服道:「大人陽謀無雙,第三個好處,定是千金市骨,為日後布局東江為預備。」
「正是,有宋先生幫本官,本官確實能省不少心,耿仲明是這次留下標營官職最高者,咱們收拾了李九成、孔有德。抓了李應元,殺了王子登,馬上還要對付陳有時,全都是東江鎮來的人,若不留下耿仲明這個招牌,日後皮島的人便會覺得山東已無活路,迫不得已下可能轉投建奴,留下耿仲明就全然不同,不但有個榜樣,還可以通過他的人脈吸引東江人力投靠,這些人都是遼東漢人,對咱們以後經營遼南甚有好處,就算有些是兵油子,也總比投靠皇太極要好。皇太極千金市骨,本官也可以。耿仲明不但要用,日後還要大用。這次局勢平穩之後,我打算建一個外務司,請宋先生正式擔任我部官職,東江鎮將是宋先生要重點關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