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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少兒看著劉民有等人搬過來一塊石頭的墓碑,這是昨日請來石匠趕製的,昨日所有匠戶也停下手中的活去幫忙,碑上上半部分刻了「殺手隊第三小隊長刀手」等小字,中間是「唐好梁」三個大字唐好梁,下面用小字簡要寫了唐好梁的生卒年齡,何處人氏等個人信息,最後是對他英勇作戰的盛讚。
立好墓碑後,第三隊的戰友獻上些酒肉果品,擺在碑前,陳新宣布以後每年的清明主官必須祭奠,然後儀式完畢,所有戰兵心中還略略有些激動,他們從來沒想到過一個千戶能親自動手下葬一名普通的士兵,還有劉民有劉先生,平日教他們識字,為他們建了房子,這次也親自抬棺。
雖然他們什麼都沒說,但親眼所見更加有說服力,自己也可以得到這樣的尊重,陳大人的兵是有尊嚴的,這就是他們心中從葬禮中總結出來的。
「全體立正!」隊長王長福來到隊列前面,看了一圈後,大聲道:「今日任務不多,回到營房進行隊內總結,每個人必須發言,將你認為作戰中存在的問題指出,並提出改進意見,如果一條都提不出的,在作戰獎勵中將扣除部分獎金,這是陳大人要求的,作戰總結也是作戰行動的一部分。除此之外,還要推舉作戰最英勇的士兵,我們前排每隊的名額是兩名,他們將獲得大人親自頒發這個什麼章,反正是個戴在身上的東西,還有額外獎金。」
周少兒有點傻眼,推舉英勇士兵倒沒什麼,選最凶的長槍兵范守業就是,但周少兒自己只是個火兵,作戰時一直在最後,根本連前排都沒到過,如何提得出作戰意見。
王長福也不等他多想,就喝令右轉,全體向營房回去。
周少兒在心裡暗暗叫苦,「娘哎,這可咋辦。」
第三十六章 文登營
第一殺手隊的營房中,坐了一圈的小板凳。這次他們沒有人陣亡,兩個受輕傷的也已經無大礙,全隊到齊。
王長福就從身邊的人叫起:「范守業先說。」
「俺其他都不說,就一條,俺最怕的是別人亂叫,特別是些受傷的,開始的時候嚇得俺手有點那啥。」王長福一邊聽,一邊記下來,會的字不多,歪歪扭扭寫了兩個字:怕叫。
「黃元!」
「咱說兩個,第一個,咱們要是都有件代大人那樣的甲衣,受傷的就要少好多。這棉甲也不錯,不過扛不住重兵。第二個,咱們打仗是第一排的,發獎金的時候應該比第二排的兩隊多才是。」
王長福又記下,前面寫了個「甲」字,後面畫了一個元寶。
後面的人也陸續發言,王長福都一一記下,他寫字並不熟練,手腕累得發酸,比打仗還難受。
「周少兒!」
全隊人臉上都露出不滿的神情,這個火兵周少兒這次表現很差,打仗不在前排是條例要求的,就不說他了,可他的本職工作也沒做好,具體說是腦袋砍得太少,他們小隊直接殺死在陣前的就有十多個,追擊中就更多,這位周少兒倒好,總共才砍了四個腦袋,其他幾個隊的火兵都砍了十多個腦袋。
雖然陳新並不以腦袋數量評各隊表現的優劣,但還是有個交首級的手續,因為往上面報功的時候需要首級,各隊互相間也有個比試的心態,首級數也是一個大家比試的重要指標。
長刀手鍾老四打岔道:「隊長,我還說漏一句,這火兵也不上前排,平日跟咱們拿一樣的月餉,這次作戰獎金要是還一樣,咱心裡不服。」
周少兒滿臉通紅,吶吶的站起來,不知道說什麼好,他當時砍首級的時候看著滿地屍體和鮮血,兩手發軟,砍半天砍不下來一個,後來衛所軍也跑過來亂搶首級,所以他沒割到幾個。
鍾老四說的東西太複雜,王長福記不下來,他看看前面記的,突然開口罵道:「日你娘的,讓你們說作戰意見,你們他媽的都放些啥屁,不是銀子就是衣服。都給老子重新說,只說作戰的,還要提出改進意見。」
他一抬頭看到周少兒已經站起來了,正尷尬的站著,他雖然也有點不滿周少兒,但畢竟是主官,不能如一般士兵一樣任意表露情緒,他緩和一下表情,輕輕對周少兒道:「周少兒你已經站起來了,就先說吧。」
周少兒臉色更紅,小心的看一眼大夥,吶吶的沒說出來,鍾老四在邊上嘿嘿的冷笑兩聲。
王長福狠狠看鐘老四兩眼,對周少兒道:「你要是沒有意見就不用說了,到時候我給你編一個就是,就當你說過了。」
「不,我,我有意見。」
「哦,那你說。」
「咱鴛鴦陣有五種兵器,加咱的扁擔就是六種……」
鍾老四哈哈笑道:「你那扁擔還是兵器?!」
周圍也是一陣鬨笑,不過不全是惡意的,王長福也帶點笑,對鍾老四道:「閉上你的狗嘴,再亂說就扣你的紀律分了。」
鍾老四這才憋著笑不再說話。
周少兒更加小聲的繼續道:「我是個火兵,火兵也該學學兵器,而且每個兵器都該學,要是誰受傷了,火兵就可以頂上去。」
說罷他突然象變了個人,兩眼堅定的看著王長福,「我可以自己練,不會的就請隊長教教我。」
王長福有點驚訝的打量了一下周少兒,似乎這個膽小的周少兒身上突然出現了一種從來沒有過的神態,周圍的戰友也同樣有這個感覺。王長福認為周少兒提的意見也很中肯,鴛鴦陣加隊長的旗槍總共確實是五種兵器,每種的技藝各不相同,這次有兩人受傷後,後面的陣型就不完整,如果火兵能補充,確實能在關鍵時增強戰力,不過他很懷疑周少兒能不能學會這麼多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