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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孫元化《銃台圖說》:「銳角者,猶推敵於角外,以就我擊,故銳無不到,而敵無得近也。」「角之銳也,外洋法也」「此非方角之城、空心之台所可御故,必用西洋台法。」「形如長爪,以自相救」
第一百二十章 螻蟻
螞蟻般密集的包衣推動著盾車前進,後面更多的包衣將那些小坑洞填滿,他們已經填平了前面數十步的坑洞,但收兵的信號還沒響起。
雙方的野戰炮互相轟擊,黑色的鐵球帶著尖嘯將一個個盾車打得粉碎,無數包衣在炮擊中血肉橫飛,依然無法阻擋那些包衣的步步靠近,督戰的後金兵逼迫他們向前,毫不手軟的將退縮的包衣射殺。
陳新帶來的第三營炮隊加強到這一段,炮兵推著炮上了胸牆,在胸牆的預留炮位上很快做好預備,四門八磅炮先後開始怒吼,其他防線增援的炮兵也從後面的寬闊通道趕來,這裡的炮兵密度增加了一倍。滑膛炮在一百五十米的距離擁有不錯的精度,堅固的槐木在一百步外的火炮面前如同紙糊的一般,炮長們保持著大致每分鐘兩發的速度,持續的給與後金兵殺傷。
第三營炮隊集中對付後金的野戰炮,連續數輪齊射之後,後金兵銅炮兩側的幾輛盾車被打成了分解的木塊,炮手在那些木塊擊打下傷亡殆盡,兩門建奴野戰炮都沉寂下來,其中一門還被一枚四磅炮彈掛到,炮身和輪子飛起老高,另外一門就那麼孤零零的被從陣線分割出來。
陳新仔細看了一下,有幾分像登州的四磅炮,不過炮壁似乎厚得多,整個炮身卻又很低矮,說是野戰炮似乎不太像。
後金盾車陣支離破碎,那些歪倒破爛的盾車後面是無數還在忙碌的包衣,開始沉默著的弗朗機開始歡叫,每分鐘五六發的超高射速橫掃沒有掩護的包衣,幾兩到一斤之間的炮彈割裂人體,變成紛飛的一塊塊殘肢,將後金的填坑變成一項代價昂貴的工作。
劉破軍在土牆上發令,讓炮兵加快射速打擊那些後面的弓手和包衣,火炮鳴響連綿不絕,土牆前面的胸牆紅光連閃,防禦的旅順守備隊將那些火箭紛紛打出,這些百虎齊奔和一窩蜂都是登州送來的,也是登州鎮少有要從朝廷要的武器。
一道道火箭遠遠拋射而去,煙霧瀰漫之中也沒有看清到底射中多少,這些火箭這次未經挑選,是連著容器一起運來的,也有不少粗製濫造的,僅僅飛二十多步就掉落的也有,飛出之後亂轉彎的也有,有一支甚至直接調頭,從陳新腦袋上嗖一聲飛得沒有了影子。
陳新暗自搖頭,明軍的武備製作是在堪憂,以前登州鎮在武庫選火箭也十分費勁,要看重量看工藝看批次,有些批次的整體情況不錯,就會多選一些,重量就是看是否偷工減連,這次王廷試著急上火,凡是覺得能用的都往旅順運,這些東西運過來,劉破軍就全部給了守備隊,讓他們統統打出去。
陳新也能理解王廷試的心情,當年是陳新攛掇王廷試提出新三方策,登州地位日漸重要,今年軍餉預算達到一百六十萬,比去年也略有增加,王廷試每年吃回扣和走私分紅數到手軟,又有軍功可拿,還不怕建奴圍城,如今登萊巡撫是個肥缺,朝中盯著的人不少。如果這種情況下再把旅順丟了,御史們的口水就能淹死他。
他擔心那些亂飛的火箭可能引燃炮兵的火藥,有些不放心的回頭看了一下,旁邊就有一個固定炮位,那個炮位在土牆上開了一個缺口,前面用一人多高的竹筐盛土,底下還碼了半人高的土袋,炮位後面是個半圓形的空地,然後是一條之字形的坑道,炮位後面十步是一個加了木板的小彈藥庫,這個炮位的彈藥都在那裡,防護上沒有問題。
此時劉破軍旗號揮動,左翼代正剛回了一個旗號,右翼的鄭三虎也回了旗,一通鼓響之後,幾處通道同時衝出幾個分遣隊,他們從通道跑到最外圍的攔馬溝處,然後跳入半人高的彎曲攔馬溝中,用手中的刺刀燧發槍對那些失了掩護的後金兵射擊。
密集的排槍讓那些後金兵再無暇填坑,紛紛往剩餘的盾車後面躲藏,弓手在盾車間閃動著,與那些只露著頭的登州兵對射。
一群包衣被幾個巴牙喇押著,衝到那輛孤單的野戰炮旁邊,他們吸引了登州兵的注意,對面的分遣隊士兵一個齊射,密集的包衣中慘嚎連連,兩門野戰炮也朝那裡射擊,六斤的炮彈將人群打穿,血肉通道上沒有一個包衣肢體完整,那門野戰炮幾乎被跌落的肢體包圍。
餘下的包衣四散而逃,被後金的弓箭一一射死,跟著又一撥包衣被派來推那門炮,試圖將炮搬走,周圍堆積的屍體和木塊已經碼到了車輪過半,他們別說移動火炮,連自己行走都困難,這一撥包衣再次被雙方共同消滅。
包衣的生命在對陣雙方紛飛的火力中顯得如此的廉價,卑微到只價值一根崩飛出來的木屑。
土牆上的登州炮兵加快了射速,盾車破裂後的碎片就如同一顆炸彈,比實心彈的威力還大。後金將領終於忍受不住傷亡,後陣鳴金兩聲,壓陣的正紅旗固山額真大旗回撤,前線的後金兵潮水般退去。
登州鎮土牆上一通號響,幾名軍官大聲指揮著,那些分遣隊跟著前面的士官躍出攔馬溝,排隊通過那些剩餘的坑洞地帶,吶喊著衝到盾車線的位置,用火槍追著那些撤退的建奴一通射擊,然後用匕首殺死地上的傷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