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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眼神中帶起一種迷茫,他原來在家打漁,後來逃到東江當兵,若真是放他走,他倒真不知去幹什麼好。
想了半天,才說道:「去要飯。」
陳新搖頭笑道:「倒是老實,那你願不願在我墩堡做農活?」
那人茫然的眼神看向陳新身後站得筆直的衛兵,那衛兵身著紅色的作訓服,十分精神,那人眼中突然有了些神采,他磕了個頭說道:「小人不想做農活,小人與建奴仇深似海,活著就只為殺建奴,只要大人要殺韃子,小人想給大人當兵。」
「為何?」
「不知為何,這幾日看了大人的兵,他們就是我想做的樣子。」
陳新看看他的面貌,至少三十多,他轉頭問聶洪身邊那個衛兵,「劉破軍,你原來是伍長,他這樣的適合當什麼兵?」
劉破軍是登州買來的遼民苦力,從小就喜歡練武,也學過些字,同樣是交不出來銀子,被楊國棟抓去當苦力,陳新派人買賣人口的時候選來的,剿匪時已經提升到伍長,到文登營後受傷,傷愈後因為他識字又有作戰經驗,就被陳新帶在身邊,準備培養為參謀類型。
因為都是遼民,他聽著熟悉的口音,對面前這個憨厚的中年人很有種親近感,細細想了一下,對陳新道:「大人,當長槍手可以,祝教官講過,紀效新書寫的長槍手要用三十歲左右強壯有膽氣者。」
劉民有看看地上那人略顯瘦弱的樣子,有點懷疑道:「他已瘦弱如此,如何算強壯。」
那東江兵低聲解釋道:「小人是沒吃的餓瘦的,小人原本也是個壯漢。真正瘦弱的,已經餓死,要不就是被吃了。」
陳新假作微微猶豫了一下,宋聞賢呵呵笑道:「既然是殺過韃子的,就算瘦弱些,這殺氣就能補回來了。看他手腳粗大,底子應當很好,跟著戰兵每日吃肉,最多兩月就是個壯漢。」
那人感激的看了宋聞賢一眼,陳新終於點頭,就當是東江的樣板工程也必須留下這人道:「那好,你便跟我回文登營,跟著鄉勇訓練。若是能考核過關,就讓你當我的戰兵,保管你有韃子殺。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的聲音一次有了些感情,微微顫抖著道:「小人叫李永華,鄉鄰都叫我李老三。」
第三章 東江
李永華離開後,劉民有有些擔憂的對陳新道:「這東江鎮怎地成了如此模樣?」
宋聞賢嘿嘿笑著說:「天啟七年之後,東江的朝鮮屯田盡失,就那島上和沿海小片地方,不夠東江吃的,只要登州不運糧,就得餓死一多半。」
劉民有不滿的看了一眼宋聞賢,此人說及死人全無一點憐憫,不由說道:「那是活生生的人,登州的那些大人豈能如此冷血。」
宋聞賢微微一笑,聽劉民有口氣不善,也不再接話,陳新也不解釋此事,他對劉民有道:「劉兄怕是要做好準備,過些日子,逃來的人可能跟多,平日安排些漁船在外面巡查,有逃難的就都接到這邊,別讓他們又被楊國棟之類的人抓去作苦力。」
說到這個楊國棟,他對宋聞賢多問了一句,「這楊國棟到底在幹啥?他那個總兵早被張可大占了,他難不成還能搶回來?」
宋聞賢笑道:「他到處活動跑官,已經有些眉目。聽說他看上了通州總兵,或是漕運上的幾個營頭,通州什麼地方,實職都是肥缺。此人有些腦子,很會看風向,去年上書劾毛文龍十大罪討好一些大人,銀子怕也是沒少用。」
通州總兵,陳新默念了一下,管不到自己,但是運河上的官總是用得著,還是繼續維持一下。
宋聞賢繼續說道:「他在登萊總兵任上就老是想吃掉東江,還有因為遼民的事情,和毛文龍互參的時候多了,兩人關係十分惡劣。」
劉民有對楊國棟一無所知,對著兩人道:「東江來的人到底如何安排,兩位大人給個准信。是招兵還是當農戶。」
陳新想想道:「選出合格的做鄉勇,不合格的就做農戶,現在淘汰下來許多鳥銃,那些農戶就練練射擊,就叫農兵好了。」
劉民有不滿道:「你到底要多少兵,文登營那邊的壯勞力都被你抽走,春耕到底還搞不搞了。咱們這裡到底需要養多少兵才夠。」
陳新一聽就知道徐元華過來告了狀,呵呵笑著道:「那都是農閒搞的,絕不耽誤劉兄春耕。」
宋聞賢知道陳新在搞鄉勇,以他看來,這些鄉勇都比登州的戰兵強,而且不惹人注意,他們也是勢力的一部分,地方上誰還敢不拿文登營當回事,文登營的墩堡連圍牆都沒有,從來沒有土匪敢來打劫。
所以他是支持的,田裡的事情他不懂,也從來不覺得有啥重要。就勸劉民有道:「田間不過一些農活,老人女人都做得,就算是……」
劉民有接過來道:「就算是小孩也可以。」
宋聞賢當然不會接著說英雄所見略同,這劉民有今日吃了槍藥了,他咳嗽一聲,轉過話風,看看陳新道:「難道陳大人還讓小孩做工,實在過了些,我看還是讓劉先生教他們識字好些。」
陳新點頭道:「宋先生所言極是,只是劉先生也苦於教習不足,宋先生此次回來後,看看能否在登州請些先生過來,以補不足。」
兩人一唱一和,劉民有對陳新使用童工非常不滿,徐元華跟他反應的是,七八歲的小孩也在鋤草,文登營將壯勞力用為鄉勇,把童工拉去種地,現在連一般的農戶,也要練習火槍。這些都直接影響到民政的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