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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翼明回憶一下以前的情形,也確實入祖大壽所說,建奴從來沒有用過圍困之法,大凌河離瀋陽路途遙遠,看起來建奴可能沒有那個能耐運糧。他在心裡同意了祖大壽的說法,隨即想起一事,「少傅大人,先前督師大人派人告知建奴似已有紅夷炮,是登萊那邊報來的消息,下官認為,城中需得多備修補城牆的石料。」
祖大壽一聽到登萊兩個字,臉色稍稍一變,周圍的將領露出不屑的表情,他們與東江鎮一向互相不順眼也就不說了,那個文登營的陳新去年公然和祖大壽唱對台戲,那時他還只是個游擊,就敢在孫承宗面前和祖大壽吵架,而且占盡上風,絲毫沒把堂堂關寧軍放在眼裡。
後來文登營靠著灤州和固安的戰功得到皇帝的親睞,遼餉被分了不少給登萊,到現在接近百萬兩銀子,實在是挖他們的心頭肉。
更讓他們覺得不快的是,文登營和東江鎮兩月前在身彌島再建奇功,野戰獲勝並活捉正白旗固山額真,相比起關寧軍只能守城,差距不可道里計。
登萊一旦崛起,朝廷可以依靠的就不止是關寧軍,加上東江鎮和陳新都和關寧軍極不對付,那麼登萊真正成為朝廷制衡關寧軍閥的力量,這才是他們最擔心的。
祖大壽不想提起那個陳新,很快換上笑臉,「秦將軍未曾看過紅夷炮點放,那東西不是奴兵那樣的蠻人會用的。」
秦翼明還要再說,祖大壽不帶他開口就搶先道:「某先謝過秦將軍提醒,咱都記著了,秦將軍護翼大凌河築成,已是勞苦功高,樞輔大人昨日下令要調將軍回保山海關,另調遼鎮一部來此,此處有我遼鎮守著,比不會讓建奴得了好,建奴已是不遠,秦將軍都是步兵,可早些回軍。」
這次孫承宗派川軍目的是在修築過程中護衛,現在城基本修好了,關寧軍認為守住大凌河不成問題,如果能有些首級,他們就能搞成另一個大捷,以此與登萊的身彌島軍功抗衡,表明遼鎮同樣很有戰力,所以他們不願川軍在此分了戰功和田地,祖大壽本人就曾給孫承宗連去了三封信,表示可以把川軍調走了。
秦翼明張張嘴,把想說的話吞了回去,遼鎮擺明是要獨占軍功,其中有許多虛假之事,也不願他這個外人在場,他雖有些不甘心,但川軍畢竟是客軍,孫承宗又下了令,他對祖大壽等人拱手道別,走下城去。
一個時辰後,一隊隊手持白木長槍或厚重刀劍的士兵從南門出城,隊列嚴整的往錦州方向行進而去。秦翼明走出數里後,轉頭看看大凌河的城牆,無數的班軍和民夫仍在忙碌,將城牆繼續加固,四周的道路旁邊和山地險要處矗立著大大小小的堠台。
看起來城防確實固若金湯,但他的心裡始終有種不踏實的感覺,臉上泛起一些憂慮。
第七十章 變化
崇禎四年八月十六日,大凌河城西面,成群結隊的女真和蒙古哨騎在城牆兩百步開外呼嘯往來,耀武揚威的挑釁明軍,城牆三里之外,無數旌旗和人馬如同斑斕的地毯覆蓋大地,螞蟻般的包衣開始在更遠處安營,義州方向的大道上,還有連綿不絕的牛馬車源源而來。
城牆附近和西南面的丘陵區有許多火頭,一些地方冒著燃燒後的白煙。大凌河城修建時間緊張,明軍不及將周圍樹木砍完,只好在後金軍到達之前到處放火,燒掉周圍的能燒的植物,讓後金軍必須往更遠的地方去收集柴草和馬料。
大凌河城西牆上說完祖大壽淡淡看著眼前的建奴軍威,他的內心實際上也並不太緊張,從廣寧之戰開始,他參加了遼西方向所有與後金的戰役,在城裡的時候是不太怕建奴的。
寧遠、寧錦兩戰後,他對守城頗有信心,去年的入口之戰中,關寧軍曾與後金有幾次小規模野戰,其中的曹文詔、劉興祚、左良玉等人都未落下風,祖大壽本人也曾伏擊過建奴兩次,還小有斬獲,明軍將領所領的家丁同樣頗為精銳,在這類小規模野戰中能與建奴勢均力敵,而一旦進行會戰,卻往往全軍盡墨。
經過這幾次後,他對於小型野戰也有了些把握,而且這兩年來建奴三次折戟沉沙,整個遼東方面的明軍士氣都提了起來,建奴的無敵威名打了一個大大的折扣。
幾名蒙古部落兵手拉著韁繩,高高站在馬背上,正從他們眼前飛馳而過,身邊的何可綱沉穩的對祖大壽道:「少傅大人,鑲紅旗有甲兵在列陣,看他們對著方向,岳托那狗奴想攻甲三號台。」
祖大壽點點頭,攻城守城都很艱苦,雙方其實精神都是高度緊張,誰能心理上占據優勢,就更可能耗過對方,所以都希望一開始就給對方一個下馬威,奪敵軍之氣,岳托也是老對手了,這個人打仗是把好手,又不同於一般的滿洲貴族的粗俗野蠻,在祖大壽看來,是個比莽古爾泰之流還難對付的人。
既然下了決心要守大凌河,就要捨得下本錢,祖大壽這個老丘八也不含糊,冷冷道:「已列陣的建奴不到千數,岳托小兒張狂如此。」祖大壽對著身邊旗牌官道:「讓祖可法和張存仁動動。」
旗牌官傳令掌旗手揮動旗幟,見南門應旗後,又趕緊跑到女牆邊,他探出頭去,滿目耀眼的盔甲,瓮城中是兩百多名彪悍的騎兵,為首就是祖大壽的養子祖可法,這些人都是祖大壽的家丁,其中同樣有不少蒙古人,這些享受著家丁待遇的蒙古人戰力絲毫不在建奴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