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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兩人低聲道:「別用那些城裡的營兵和亂民了,你們各自去召集自己的老兄弟,天亮後先固守畫河以南的地方,多拉些炮到街,堵住那些大路,他陳新想把老子一口吞了,老子也得讓他掉塊肉,耿仲明你負責守草橋,孔有德守南門,王子登和陳光福守西門,我的人在鐘樓三面接應。」
方才領兵攻擊鎮海門大街的便是耿仲明,因為李九成不斷催促,耿仲明接收了人馬便立刻發動,其中很多士兵來自不同叛軍所部,又沒有原來的軍官統領,所以他的組織是很混亂的,前鋒損失慘重後引發的大潰敗之猛烈,讓他心驚膽跳,若非幾名家丁拼死護衛,他恐怕也會被潰兵踩死。
他此時想起仍是心有餘悸,沉默一會後對李九成說道:「大人,南門和北門都是大敗,眼下城中兵卒要麼繼續搶掠,要麼就想出城跑路,陳光福方才就在西門趕走一群,總之是人心惶惶,那文登營真……真是兇悍非常,比之建奴也不差分毫,咱們軍心不穩,這麼守著終究不是法子,要不要去問問陳新,他到底要啥東西,是不是承諾給他的分潤沒到手,讓他動了怒。」
李九成冷冷一笑道:「你以為陳新要的是那點好處,那咱們就是繼續上了他的當,況且,誰說咱們沒法子。」
「這,請大人指點。」
李九成掃視兩人一番,他本不打算說出來,但耿仲明現在的表現十分惶恐,他必須安撫這些關係鬆散的屬下。
「孫大人不是在縣衙關著嘛,他現在仍是登萊巡撫,咱們原本是他屬下,登州眼下出了大亂子,陳新又是他對頭,他若想保命,便該懂得減小城中的危害,本將現在就去跟他談談……招撫。」
耿仲明和李應元呆了片刻,同時露出欣喜之色,站在孫元化的角度,招撫這城中近萬的亂兵亂民確實能減少他的罪責,因為只有一天時間,他可以把丟失城池說為城中有人作亂,隨即便被他平息,連帶著吳橋兵變的叛軍也一同招安了,這樣一來,即便登州損失慘重,他至少沒有喪城失地的大罪,以他在朝中的人脈,是可能保下命來的。只要孫巡撫承認招撫,那這些叛軍全都又變成明軍,陳新便沒有了攻擊他們的理由。
所以兩人也認為,李九成這一招緩兵之計有很大勝算,至少能拖延一下時間,讓他們有時間整合城內的遼民和亂兵,重新組織起來。
李九成在兩人敬佩的注視下感覺恢復了不少信心,他對兩人道:「耿參將,應元,你們按本將方才所說去傳令,我該去見孫大人了。」
幾人下樓後分頭行動,耿仲明帶著幾個心腹家丁到路口轉往北面,這裡有幾百名叛軍膽戰心驚的分布在街道兩側,作出防禦草橋的樣子。
耿仲明離開李九成之後臉色又從欣喜變得陰暗,家丁頭子看他一直不說話,低聲問道:「大人,李九成有啥說的,咱們真還要和文登營幹仗?」
「他以為拉出孫元化就能脅迫陳新,也不看看那陳新是啥人,他的人馬是如何來的,你以為文登營真是碰巧今日趕到,他必定用寧海州的分兵吸引李九成的注意,然後在棲霞伏下大部人馬。他能一老早在城中部下如此多人馬,又在臨變之時買通王秉忠,等咱們破城才發動,要多深沉的心機,他要的絕不是四成的分潤,若本官所料不差,水城中同樣有他人手,作為丟失鎮海門後的應對,現在水城有呂直,寧海州有王廷試,登州打成這副模樣,誰看不出孫元化鐵定下台,這兩人都能代替孫元化主持登州大局,孫大人那個巡撫名頭現在連老子都嚇不住,能嚇住陳新這混蛋?」
家丁頭子雖然性情兇悍,但一天的仗干下來,也沒了絲毫脾氣,他吞口口水道:「那咱們可咋辦,打不過文登營這幫人的,可惜剛搶了那許多銀子,可別轉眼就給文登營搶跑了。」
耿仲明臉色嚴峻,眼珠不停的轉動,湊過來對家丁頭子吩咐道:「你走冰面繞過草橋,去北面尋陳新的人,把李九成的打算告訴他們,然後就說本官是被亂兵所迫的,現在希望反正,那陳新有什麼條款,儘管先答應下來,天明前一定要回來給我回話……」
……
兩名背著背旗的塘馬無奈的站在登州水城振揚門外,城門依然緊閉,上面的水營守兵和一些正兵營的南兵在牆頭張望,他們不敢打開城門,因為他們不能確認這裡的塘馬確實屬於文登營。
昨晚開始的登州戰亂讓水城守兵心驚肉跳,這裡的士兵大多來自水營,同樣的貪腐橫行,陸戰的戰力幾乎沒有,人心惶惶之下有不少人從人少的東西兩面城牆縋下跑了,呂直在城頭出現了兩次,不停張望北門的戰況,他只以為是守城的登州兵和叛軍惡戰,後來又有一支人馬進城,讓他完全弄不清楚是什麼狀況,心情更加惶恐,只下令官兵緊閉城門,無論誰叫城都不要開。
雙方僵持之時,張東的身影從夜色中現出,他帶著兩個行動隊隊員,下午之後他便不斷指揮城中的隊員層層阻截,精神高度緊張,最後時刻也親自參加了防守城梯的作戰,戰兵入城後他又不停給各部主官講解城內形勢,幫著部署防禦,好容易休息一下,馬上又被調出城來。
此時他滿臉黑灰,血跡斑斑的右臂捆了棉布吊在肩上,他過來後低聲問了兩名塘馬情況。
一個塘馬下來輕聲回道:「呂監軍一直沒有過來,城兵說他們不敢給咱們開門,鎮海門都打成這樣了,他們有啥懷疑的,做戲能做成這樣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