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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下官威海衛左千戶所百戶。兩年前才垛集到威海衛,因功升為小旗,今年寧錦大戰中,下官因擒殺建奴細作,升為百戶。」報給兵部的黃冊是三年前做的,宋聞賢專門囑咐過陳新,要說是兩年前垛集的,這樣就可以解釋黃冊為什麼沒有他名字。
「哦,如此就不必拿黃冊核對了,」錢元愨對這個問題並不在意,他停頓一下後試探道:「陳百戶是何日到京,可曾聽聞昨日北城之事?」
「錢大人可是說楊御史遇刺一事?下官昨日正好在場。」
錢元愨眼睛睜開一點,認真打量了陳新一番,也不說好壞,問道:「原來那百戶便是你,聽說你還受了些傷?可重否?」
陳新撈起右手袖子,包紮的棉布上還看得到點血跡,口中道:「勞大人下問,些許小傷,不礙事。」
錢元愨現在相信了,不過他仍然沒有認為此人有什麼了不起。
他坐在椅子上裝作漫不經心問陳新:「你這百戶倒是有些武勇,當時那些賊人可有留下線索?」
陳新道:「下官也不算勇武,只是激於義憤,理直氣壯,他等兇徒理曲則氣綏,自然不是下官對手。可惜沒抓住一人,下官聽到那賊人質問楊御史為何彈劾一位大人,還罵他叛徒。下官估計,定然是那位大人雇凶報復。下官若是能上疏,也是要彈劾他的。」
錢元愨不敢再問,悄悄收了珠子,他眼睛轉轉,對陳新道:「說得好,此事還要交與侍郎定奪,你便回去等待消息便是,一般幾日也就下來了。」
「謝過錢大人。」陳新行禮後便退了出去。
錢元愨等他出去,才把珠子摸出來,在桌子下面細細觀看。突然,他聽到兵部大堂突然傳來那百戶的一聲大喊。
「崔呈秀,你這奸賊!!!」
錢元愨的眯眯眼猛地睜得溜圓。
第七章 最後一根稻草
兵部大堂周圍房間中紛紛探出頭來,驚訝的看到一個破百戶氣宇不凡的站在大堂中間,昂然對著二堂大罵。崔呈秀辦公的地方就在二堂。
「崔呈秀你枉為朝廷重臣,既有一弟任總兵,為何不辭就本兵,我朝兩百餘年從無此例,汝何敢爾。又以士大夫之身,認閹人為義父,今天下士氣漸降,士節漸卑,自汝而始。」陳新將這幾日收集的信息混雜在一起,也不管對不對了,反正一股腦罵出去。周圍圍觀的人越來越多,人人均知道崔呈秀隨時可能倒台,沒人願意為他出頭,況且這人突然來兵部大堂開罵,也不知有什麼背景,受何人指使,萬一背後是皇上,自己去阻止豈不糟糕。如此一來,周圍圍觀者眾,卻無一人上前制止陳新。在兵部大堂開罵還沒人阻止的,陳新恐怕是第一人。
「以奪情不祥之身監修三殿,已屬不妥,今三殿大工已畢,仍以左都御史銜竊據司馬,實為以台臣之權威壓言官,而致近來言官不問奸妄,唯御史楊維垣仗義執言,孰料前腳上疏,後腳遇刺,何人為之,不言可喻。」陳新對周圍團團一揖:「在下威海衛百戶陳新,昨日在國子監外方家胡同恰巧碰到楊維垣遇刺,在下出於義憤,擊退兇徒,還被幾名兇徒砍傷多處。」
陳新拉開袖子,露出染血的棉布,周圍一片驚嘆聲,幾名平日對崔呈秀不滿的人已經在大罵「奸賊!」「斯文喪盡!」另外一些則對他叫好「原來你便是那救楊維垣的百戶,好漢!」,崔呈秀到兵部任職不過一月多,還來不及安插親信,又接連被彈劾,所以支持率甚低。
這時腳步聲響,門口站崗的幾名兵士趕到大堂,大喊著要去捉拿陳新,但此時陳新已經挑起部分人的情緒,幾名文官攔住那幾名兵士,揮手要讓他們離去。
陳新眼見士兵進來,加快語速:「當是之時,我親耳聽到一名兇徒質問楊維垣大人,問他是受誰指使彈劾本兵崔大人,其後大喊誅殺叛徒,若非我去得及時,楊維垣大人已經斃命當場。如此行事,不止威壓言官,其狠毒已不在當年紀綱之下。」
一個主事模樣的人大聲道:「這位陳百戶,既是如此狠毒,為何你還敢在此處大罵。」
「虎狼食人,徒手亦當搏之,舉朝不言,而草莽言之,以為忠臣義士倡,雖死何憾!」陳新把聽來的錢嘉徵的話抄襲一遍,變成了自己的忠誠宣言。
「若在下是個言官,今日便要上疏彈劾,可惜在下一介武人,並無上疏之權,只好在此一述胸中憤怒之情,楊維垣大人受傷頗重,手足皆斷,是何等狠毒之人,才能行此狠毒之事,若讓此等人位居九列,則天下萬民如何?各位上官都是飽讀詩書之輩,豈能眼見豺狼當道。」
不少圍觀的人大聲叫道:「說得好!」
陳新說的差不多了,他甚至不知道崔呈秀在不在二堂,不過那些並不重要,陳新與崔呈秀無怨無仇,取代崔呈秀和魏忠賢的那些人也未必就比閹黨品德高尚,執政能力就更值得商榷。所以陳新實際上對閹黨沒有多大仇視,他只是要在這場逆案中獲取利益而已,現在對他來說,最大的利益,就是獲得個好名聲,能讓崇禎知道,以後的仕途就會更順利一些。
陳新對四面在一作揖,就要退出去,突然想起什麼,對著武選司大門大聲道:「錢主事,告辭了。」
躲在裡面沒出來的錢元愨直拍牆,這破百戶臨走跟自己這麼說一句,別人還以為是自己叫他來罵的,萬一崔呈秀沒事,以後鐵定是要拿小鞋給自己穿的。可他也不敢出來辯解,如果崔呈秀頂不住,自己此時辯解,就會被認為是崔呈秀一黨,他氣得臉色忽紅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