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頁
周世發也列席會議,聽了道:「再堅固的城池,也要有堅定的士兵防守,薊鎮許久未經戰陣,上次寧錦大戰之時,我也見過薊鎮的兵,比不上關寧兵。去年又還出過鬧餉的事,年底又汰兵,軍心不定,能守多久實在是難說。」說完他只是搖了搖頭。
黃思德贊同道:「總軍法官說得有理,九邊軍餉多有剋扣,士兵常常只拿到少許,哪如陳大人一般全額發放,各位都要謹記陳大人恩德才是。」
他這樣一說,眾位軍官都紛紛迎合,盧傳宗一直都想不到什麼說的,趕緊上來拍了一頓馬屁。陳新搖搖手說道:「當兵吃糧,原本就是應當,但咱們打韃子,還有天下大義,只看老奴在遼東所為,與野獸無異,我等漢家男兒,炎黃子孫,豈能容韃虜跳梁。」
劉破軍是後來的遼民中唯一參加會議的一個,他激動的道:「那陳瑛說得好,只要是跟著大人打建奴,小人不要月餉也要去。」
朱國斌嘆息道:「若是大明將官都如大人一樣,何需我們千里迢迢去打建奴。」說完臉上也露出仇恨的神色:「建奴壞事做盡,他們要是敢來,定要讓他們血債血償。」
……
九月二十九日,正藍旗墩堡的村口,一片載歌載舞,到處是送行的人群,出征的士兵馬上要出發去瀋陽集結,家眷們抱著對搶掠所得的美好憧憬,紛紛鼓勵著他們,一些沒輪到的人則有些嫉妒的站在一邊看著。後金幾乎每次對明的戰爭都損失不大,但收穫卻很多,這幾乎是他們維持生計的一項重要收入,不但有東西可搶,還有軍功,所以他們都很盼望這樣的機會。
聽著外面的吵鬧聲,塔克潭從凳子上站起來,把全身的衣服包緊,身上只掛了一把順刀,鎖子甲和食物都裝在馬背的褡褳中,他又把兩副箭插和兩副弓插都掛在馬背上,然後將一把大刀放到插袋中。
準備好這些,他就拉開柴扉準備出門,他們牛錄出兵二十人,還有三十多自行跟隨,這些人不能分旗中所搶的東西,但自己可以搶劫一些。大部分是甲兵,塔克潭是少數幾名余丁之一,因為他阿瑪曾經救過現在的牛錄額真,所以多少算個蘿蔔坑。
張忠旗難得的得了一件完整的舊衣服,他背上背著一個袋子,等塔克潭把裝備都裝上馬背之後,便殷勤的牽了馬跟在塔克潭身後。塔克潭到了門口,停了一下,又轉過來對著他阿瑪道:「阿瑪,不然還是讓張忠旗留下吧,你手腳都不便,一個人我不放心。」
他阿瑪一臉的戾氣絲毫不見,滿是風口的臉上一片慈祥,揮揮手道:「去,讓他跟著你,海蘭說了經常來幫忙,帶著張忠旗,能多帶些東西。」
塔克潭還是勸道:「這麼遠的路,大雪連天,他如此瘦弱,可能會凍死的,還不如留著照顧你。」
「沒事,只要走到邊牆就行,明人多的是。他跟著你能幫你餵馬,你好好留著體力,多立戰功,多搶東西。阿瑪這裡沒事,我還有一手一腳,哪能餓著。」
塔克潭爭執不過,只好又對著他阿瑪躬身拜了,出門而去,他阿瑪在後面喊道:「記得去跟海蘭道一聲。」
「知道了。」塔克潭在門口應了一聲,看了一眼他阿瑪,轉身出門,張忠旗給老主子磕了個頭,牽著馬跟出去,街道上牽馬的人絡繹不絕,出征的人都在跟碰到的熟識道別。兩人穿過人流,到了伊蘭泰大叔家裡。
塔克潭在門口往裡一望,伊蘭泰大叔正在院子裡,海蘭在幫他穿戴衣甲,塔克潭進去道:「伊蘭泰大叔,我跟你一起走可好。」
伊蘭泰見道塔克潭,哈哈笑道:「塔克潭好樣的,咱們牛錄只有幾個余丁隨行,便選中的你,海蘭把那件多於的棉甲拿來。」海蘭高興的進屋去,拿了一件棉甲出來。
「塔克潭,再加一件棉甲在裡邊,暖和又防箭,就當大叔借給你的。」
塔克潭也十分高興,他對兵甲都有種痴迷,海蘭過來幫他換好,果然暖和了一些。塔克潭看海蘭也順眼了許多,客氣的道:「海蘭,我把我家的包衣帶走了,我阿瑪那裡,請你多照看。」
「放心,我家還有幾個包衣,我每日去看看你阿瑪,若是不行,就借一個包衣給他。」
幾個主子說話,張忠旗就在門口賠著笑看著,突然感覺有人拉了拉他衣袖,他轉眼一看,正是那賣過來的啞女,啞女咧著嘴看著張忠旗笑,張忠旗從懷裡飛快的摸出半個餅子,塞到那啞女髒兮兮的衣袖中。
張忠旗低聲對啞女道:「啞巴,我要跟主子去搶西邊了,你自己在伊蘭泰主子家裡,有機會吃東西就多吃些,別傻愣愣的。」
啞女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聽說張忠旗要走,眼睛紅起來,口中唔唔的說了幾句,張忠旗神秘的道:「你又說不了話,我也不知道你說啥,塔克潭主子他給了我一把順刀,他說要是我能有個戰功,沒準還能抬旗,要是我抬旗了,就把你買過來,天天給你餅子吃。」
啞女使勁點頭,忽然想起什麼,把手伸進懷裡,掏出裡面的烏拉草,要塞到張忠旗衣服裡面,張忠旗推開道:「我有新衣服,你留著自己暖和點。」
這時幾個主子說完了,塔克潭招呼張忠旗出門,張忠旗只得不再和啞女說話,伊蘭泰主子也帶了兩個包衣,他們一起往村口走去,張忠旗落在最後面,他走幾步又回頭看看伊蘭泰的家門,那啞女一直在門口看著他,唔唔的發出些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