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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中軍官都一臉興奮,建奴鑲白旗這次來了兩千三四百,這次損失近半,是登州鎮第一次重創單獨一個旗,身彌島則是各旗挑選而來,損失很平均,對建奴旗主的震懾遠不如這一次。
而繳獲的裝備也令他們興奮,特別是龍騎兵的千總和譚申,他們最缺乏鎖子甲,有了這次的繳獲,可以給所有火槍兵都配齊,這種甲適合輕裝騎兵和近戰手,即便有損壞,只需要更換環扣,交給隨軍鐵匠就能維修。
劉破軍淡淡道:「下面匯報一下各千總部損失,龍騎兵千總部和騎兵營先開始。」
譚申先站起,「騎兵營陣亡二百七十三人,重傷七十六人,大部分可能無法搶救,也無法重新回到營伍,輕傷一百三十八人,大多性命無礙。」
騎馬步兵的千總道:「龍騎兵千總部,陣亡二百六十二人,重傷七十一,輕傷一百二十一,重傷的多是長矛擊刺傷,恐怕很難救活,輕傷以箭傷居多,就看後期能不能抗過外邪……」
……
關大弟躺在營帳中一張擔架上,下面墊了木板和他的被子,腰牌就放在他腦袋邊上,左右是一排同樣的病床,幾個被捅穿肚子的士兵大聲慘叫著,其他一些重傷的士兵也不停呻吟,一些救護兵則低聲安慰著那些傷員,帳篷裡面鬧哄哄的,外面遠處也有些敲木頭的聲音,不知道在做些什麼,讓他一點休息的心情都沒有。
外面飄來烤馬肉的香味,唾液一股股的從口腔裡面冒出來,嘴角邊有點痒痒的感覺,他趕緊伸出舌頭,順著嘴角舔了舔臉上流下來的一小滴蜂蜜,那種甘甜讓他覺得十分美味,右腳、胸口和臉上的傷口都已經止血,傷口上都塗了蜂蜜,臉上的傷口清創後,由消毒棉布包紮好,膩膩的十分難受,好半天有一點點蜂蜜流下來,他就絕不浪費。
登州鎮沒有什麼野戰醫院,傷口也只能稍微清創後塗抹上蜂蜜消毒,新鮮蜂蜜具有消毒的效果,一直到一戰也有軍隊在使用。所以各部的救護兵除了出征前準備外,到紮營地後就是到處找蜂窩,軍隊中經常看到不打仗就鼻青臉腫的人,不用去看臂章就知道是救護兵。
但蜂蜜畢竟不是抗生素,但最後會不會感染,全靠各自的命硬不硬,關大弟最痛的小腿,傷口很長,胸口上的箭創入肉不深,臉上則讓他有點痛苦,因為救護兵告訴他,這幾天只能喝稀飯,不能用牙齒嚼,所以肉也就吃不成了,最多能熬點火腿或者馬肉粥。
讓關大弟痛心的是,老周沒有救過來,他剛才跟救護兵打聽了,本連傷兵裡面沒有姓周的腰牌,老周比他年紀大些,是他的街坊,一個老實而強壯的農民,以前連馬都沒見過,這幾個月摔了無數次,總算把騎馬學會了,在軍隊裡面飯量大得驚人,對關大弟也很照顧。現在卻一走了之,留下了一個老婆和兩個十歲的孩子。
「以後回去了,我幫他們家干農活。」關大弟在心裡說了一句,不過他不知道自己的傷夠不夠回鄉。
「殺韃子!我還要殺韃子!」旁邊一個重傷的傷兵突然大聲吼了一句,他是上次從旅順輔兵裡面補充的,光棍一個,家人在一路逃亡中都死光了。因為身手靈活又用過鳥銃,補充進了分錢隊。
「袁兄弟,好好養傷,以後我帶你殺韃子。」趙宣的聲音輕輕響起,關大弟吃力的偏偏頭,只見千總部的訓導官趙宣正握著那傷兵的手,另一手在用帕子擦著傷兵額頭的密密汗珠。關大弟最佩服趙宣的,是他能記住所有交談過的人的姓名。
關大弟知道他活不了,他肚子上被建奴騎兵的大刀拉出一條長長的口子,腸子當時就流出來了,救護兵給他填回肚子裡面,在外面包了厚厚的棉布,抬進來的時候就處於半昏迷狀態。
「殺!殺!殺!」
他腦袋使勁偏了幾下,趙宣站起來小心的擦著,「袁兄弟,你殺了兩個韃子,表現很英勇,我會為你爭取勳章,以後走在街上,人人都要豎起大拇指,讚揚你是個好漢。」
這時一個救護兵趕過來,趙宣連忙焦急的道:「快來看看,能不能再想些法子。」
那救護兵搖搖頭,低聲在趙宣耳邊說了兩句,趙宣憂傷的點點頭。
那個救護兵過來看了關大弟幾處傷口,看到棉布上沒有沁出很多血跡,拍拍關大弟肩頭道:「沒事的,你傷口不重,看你身強力壯,肯定能撐過去,等會我來給你餵馬肉粥。等到其他帳篷弄好了,我把你轉到輕傷那邊去。」
關大弟正要張口,那救護兵搖手道:「不要說話,不然臉上就該崩開了。」
他說完就走了,趙宣則默默站了一會,然後在帳中其他幾個重傷員那裡看了一圈,跟每個人都低聲安慰,實際上他們都沒有救活的希望。
「陳大人,我要見陳大人!」
關大弟連忙轉過去看,只見旁邊那個分遣隊的袁兄弟突然支起身子,趙宣和一個救護兵連忙跑過來要讓他躺下,袁兄弟此時竟然很清醒,他大聲道:「我殺了兩個韃子兵,我要跟陳大人匯報,我沒白領他的兵餉,我給老婆孩子報仇了,我要見陳大人、鍾把總,還有劉先生,我還從來沒見過劉先生,我只聽登州的兄弟說過他。」
那救護兵湊到趙宣耳邊道:「突然清醒過來,怕是迴光返照了。」
趙宣呆了一呆,馬上往外邊跑去,一邊喊道:「我去給你喊陳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