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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永芳一邊吃一邊偷眼觀察那宣教官,只見他和另外幾人一直在嘀咕,心中暗暗警覺。
大夥都吃完之後,有人指揮他們把碗筷放好,到剛才的空地開始分配,流民們自然的分成許多小圈,都是他們自己最熟悉的站在一起。
不出李永芳所料,那些登州鎮的人就偏偏要把最熟的分開,而且剛才那幾個老者被分在一個堡,隨他們一起的只有五六個青壯家庭,其他都是弱一些的人家,其他人也被從各自圈子抽出來,最後混編到了五個屯堡。在周圍登州兵的威懾下,那些流民只是稍稍抗議了一下,最後都接受了安排,然後由幾個民政官帶到登記,登記完的先外邊的窩棚分塊住下,等著多湊一些人之後一起去他們的屯堡。
登州鎮這種收編流民的手法,其實就是打散原來的宗族關係,以免影響到基層屯長總甲的控制力,在每個屯堡中不會有占絕對優勢的鄉黨團體,李永芳稍稍一想就明白了,他只是驚訝於那些登州鎮吏員的熟練程度,幾乎已經不著痕跡,也感覺不到多少逼迫感覺。
後金對付抓來的漢民使用高壓恐怖手段壓服,李永芳感覺也是很有效的,他一時難以比較出孰優孰劣。
一個吏員走到了他們這幾個僧人這裡,那個河南口音的手下上前對那吏員道:「這位大人,我們是遊方僧人,久聞蓬萊仙境之名,希望去那裡遊歷悟禪,不想入屯堡。」
那個吏目聽完後,挨著打量了他們一番,「把度牒拿出來。」
幾人同時從懷中摸出度牒,恭敬的雙手遞過去,那吏員緩緩走到李永芳面前,上下看看李永芳,伸手拿了他的度牒,是一張皮紙所書,上面左側寫著「禮部為度牒事檢會到大明律,僧道不給度牒私自簪剃者杖八十若有家長,家長當罪寺觀住持及受業師私度者與同罪並還,今填馨字三百六十七號度牒給付僧人魏方德,收執憑照須至出給者。」
中間是小字寫著「壹名魏方德,年二十九歲,系應天府武清縣樂懷保民籍魏大富子,萬曆四十六年五月,自情願入本保廣濟寺出家投主持福正為師,見在本寺入籍……萬曆四十六年七月十八日,禮部尚書肖,左侍郎王……」
那個吏員仔細看著,李永芳幾人都神態平靜,沒有任何緊張神色,直到那個吏員看完了還給他,李永芳小心的接過收好。
「包袱給我看。」吏員指指李永芳背後。
李永芳連忙遞過去,吏員把包袱放在地上翻看了一下,有三個餅子,兩冊經書和一件僧衣,一點散碎銀子和幾個小瓶,吏員拿起一個小瓶湊在鼻子聞著。
李永芳等人表面平靜,實際早已提心弔膽,都全神貫注在這個吏員身上,還有兩人在觀察周圍的馬欄,萬一有意外發生,就要搶奪馬匹逃走。
吏員把幾個瓶子都聞過,然後都倒出來,用腳踩了,「你們這些是澀精散、百戰膏,不准在登萊賣這些淫藥。」
李永芳哪裡知道這幾個瓶子是這東西,只得連連點頭答應,吏員指著幾人道:「既然不願入屯堡,你們便自行上路,後面的粥棚也不會接待你們,若是要吃就要付銀錢。入了登萊後就不要去各處屯堡軍營亂走,抓到了挨軍棍算輕的。」
那吏員沒有心思用在幾個和尚身上,說完就去了接收新到的幾十個流民。
李永芳等人心頭一松,好在準備很完備,他帶著七個手下,先到了喀喇沁,然後走張家口入關。他其實最希望扮作商人,比較順利的去登萊,但因為剃髮的原因,他只能把辮子一起剃了,扮作一個和尚,這樣無須和無發都能解釋過去。在路途上長起了短短的發樁子,與此時的許多遊方和尚一個模樣,能掩護他頭皮的顏色,此時天氣還冷,戴上帽子更能遮蓋。
他們到京師後留下了四個人,並與在京師的坐探接上頭,讓其中一個坐探帶著北貨先行趕往登州,李永芳自己則扮作僧人前往,這個度牒是在楊村時殺死幾個和尚後搶來的,包括那些百戰膏也是那次搶到的。
度牒制度在明末執行得比其他戶籍制度要好,每年的僧道度牒銀收入達到二十萬兩之多,占到全國行政性收入的兩成,而房地產契稅才僅十萬兩,番舶市稅更只有七萬兩。
李永芳靠這東西順利過關,馬上收好度牒,領著幾個和尚先行趕路,走過那些流民旁邊時,正好是那個搶碗的流民在登記,他不會寫字,吏員正問他名字。
只聽他回道:「咱叫王湛清,當過童生,今年二十八……」
李永芳等人沒有聽熱鬧,往前繼續走,過了這片哨卡區後,道路立即變好了,似乎是剛剛過界便成了好路,不遠處就有一個帶堡牆的屯堡,上面飄著一面虎頭旗。
此時離哨卡漸遠,李永芳長長出一口氣,「總算到登萊了。」
第八十一章 昂揚
陳新在屋中拿著宋聞賢送回的密信查看,前面開頭的幾個字表明是二級加密,不需要陳新本人破譯,是由王碼夫轉譯的。
從宋聞賢在京師了解的情況來看,朝廷的財政情況有所好轉,遼餉加收三厘之後多出一百四十多萬銀子,遼餉徵收考績的嚴格超過其他任何一項,地方官就算拖延正稅,也要先把這個辦好。
銀子一充足後,戰事也大有改善,陝西的洪承疇所領秦軍越戰越強,十月時剿滅了一座城、薛紅旗、一字王,十一月又將頑固的郝臨庵、獨行狼剿滅。崇禎五年共斬殺流寇三萬六千餘,陝西的大股流寇和匪首盡數敗亡,作戰中又出現了一批表現不錯的文武官員,文官最顯眼者為陳奇瑜,武官有曹變蛟、艾萬年、王承恩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