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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廷棟回道:「那便是江東門外的上新河,還有龍江關兩處。」
此時接近天明,幾人都不再回倉,在甲板隨意聊天,到天亮後,海狗子等親衛也來到甲板,傻和尚看著水面上往來的船帆,驚奇的道:「咦,咋船多了哩。」
宋聞賢轉頭調笑道:「胖和尚,這是長江了,自然比海上多些。」
「啥叫江?」
「大河。」
傻和尚摸著光光的腦袋,左右看了一圈,好半天才道:「娘哎,怎地河岸都看不到,有這麼大的河哩。」
……
數日後,陳新帶頭走下船,身後的聶洪等人跟著下來,好奇的四處打量,碼頭上到處是溫軟的吳地口音。
這裡叫龍潭,江對面不遠就是揚州府的瓜埠,也就是南京附近長江上兩個重要渡口之一的瓜洲渡,那裡也有進入大運河的航道之一,從湖廣和江西順流而下的漕船有部分從此處入運河。
他們停靠龍潭後,江上一直是逆風,此處離南京已經很近,陳新也不想耽擱,留下沙船,讓他們在龍潭買一批南貨後直接回威海,在龍潭休息一夜,第二日雇了馬車向南京趕去。
幾輛馬車離開龍潭後,沿途景色慢慢變化,兩側農田中植滿桑樹和棉花,八月正在長江中下游棉花的開花季節,棉田中布滿繁星一般的白色花朵,桑樹林中無數的農人正在採摘桑葉,在這些經濟作物中夾雜著少量的稻田。這幾樣主要的農作物之外,又見縫插針的在田埂等處種了許多水果,最多的是橘子,金黃的果實掛滿枝頭,也到了成熟季節。
沿途所見百姓大多衣衫不俗,而且路上行走的女子也比北方多,不少人還大膽的打量他們,或許是經濟上寬裕,百姓看著比北方多了一種自信的神采。
劉民有、陳新、宋聞賢和陳廷棟坐一個車,劉民有看了一段,轉頭對陳廷棟問道:「建庸兄,為何江南種棉桑如此之多?」
陳廷棟搖頭晃腦道:「應天附近還算少的,松江、湖州、嘉興等地更有過之,江南得機樞之利,升斗小民以蠶桑絲綿得利,遠超種田,是以人人捨本逐末,原本的產糧重地,如今自給尚不足十一,余者皆需湖廣江西運來,每到兩季收熟,各條河上糧船不絕於途。」
宋聞賢也道:「山東其他地區,實際也相差不多,劉先生未去過袞州和東昌,那裡同樣遍種棉花,得利確實遠超麥粟,於一家一戶一村一寨可如此,於我文登營上萬百姓,卻不可如此,北地今年愈加天旱少雨,饑荒一來,這棉花也吃不得,到時再仰食於商賈,非智者所為。」
劉民有點頭道:「宋先生所說有理,是以分地之時都要求屯戶必須種麥,對於套種的面積,亦有要求,免得那些農戶鑽空子。」
陳新靜靜聽著幾人說話,眼睛看著遠處一個騎牛的牧童,他正在牛背上搖搖晃晃的唱歌,江南的牛比他想像的多,連行人也有不少騎牛和騎驢的,但江南的糧田之少,也讓他很驚奇,原來所說的魚米之鄉,現在大多變成經濟作物,江南絲和棉的銷量很大,利潤也比較高,種植和製造都有很大的附加值,市場的調節使得地域的經濟結構出現了分化,便有了陳廷棟口中的江南人人捨本逐末。
這時馬車駛過一座木橋,後面馬車上的海狗子興奮的大聲叫喊起來,劉民有轉頭一看,旁邊河中幾條小竹排,漁夫撐著竹篙在緩緩滑行,竹排上還停著幾隻尖嘴的魚鷹。河水清澈見底,能看到一尾尾的魚兒遊動。
漁夫竹篙一揮,幾隻魚鷹鑽入水中,水中一陣浪花翻滾,看得到魚鷹在清澈的河水中快速的潛行,再冒出水面時,它們口頸中都鼓鼓的,有一隻口中還露出一條擺動的魚尾。
漁夫伸出竹篙,把魚鷹架上竹排,用一個竹簍對著魚鷹的嘴巴,手在頸子上一擠,一條魚兒就落入了竹簍中,漁夫把竹簍蓋好,掛在漁船邊上,有一半沒入水中,魚鷹接著又開始下一次捕捉。
海狗子和傻和尚看得哈哈大笑,劉民有從來沒看到過魚鷹,饒有興趣的看著,有些奇怪的問道:「為何這魚鷹這麼聽話,吃到口中也不吞?」
陳廷棟解釋道:「脖子上捆了繩子,它吞不下去。」
周來福也看得大笑,「有趣,有趣。」
陳新曾看過魚鷹表演,沒有特別驚奇,見他們喜歡,讓馬車停下,海狗子下了車,大呼小叫幫著漁夫指點魚群。
劉民有轉頭對陳新笑道:「江南果真有趣。」
第七章 南京
第二日上午,馬車繼續行進,房屋店鋪漸漸多起來,路上市鎮星布,且凡有橋處便有集市,人煙密集,行人車馬不絕於途。
午時一刻,他們來到了南京城北邊,一眼看去城樓並不雄偉,門洞上寫著「姚坊」兩個大字,劉民有跳下馬車朝兩側觀看,左右城牆短短一截包磚,後面都是土堤,陳新有點失望的道:「這就是金陵?」
陳廷棟氣定神閒的道:「這是南京外郭而已,除城門外只有土堤,外郭共一百二十里,築土堤四十里,共有十八門,應天府城還在前邊。」
劉民有和周來福都不滿的看他一眼,這人每次皆是故意等大夥不明,再出來解說,搞得他們都像土包子一般,特別他還是劉民有的下屬,在劉民有面前說完一點謙遜都沒有。兩人當下都不再給陳廷棟機會,悶著聲不說話,只有陳新還不時跟陳廷棟搭搭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