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頁
「算我周世發一個,看他敢。」
其他人也紛紛聲討,鄧柯山見了只得答應放棄這個打算。
譚順林這才放過他,過一會嘆口氣:「這吳越也是,你立業坊不要的,整到井東坊來幹啥,算了,鄧二,你平時看緊點,但也別欺負了人家,沈樓他娘也是夠難的,小利歸小利,街坊間的情誼也不要壞了。」
「是,譚總甲說得在理,我鄧二其他本事沒有,就是重情義……」
「好了,你也別來這些虛的,大家喝酒。」
陳新和劉民有這才知道沈家也搬來了,譚順林他們說這事,兩人半天插不上話,這時連忙又舉杯與眾人同飲。
這般吃吃說說,直喝到二更,菜都熱了兩次,眾人才喝完,走的時候都有點微醺,那鄧柯山還是一路纏著周世發,勸說周世發明天和他一起扎火囤。
等他們都散了,一眾人開始收拾,劉民有尋個空,問陳新道:「鄧柯山老要扎火囤是啥意思?是做泥水工一類麼?」
陳新嘿嘿一笑:「什麼泥水工,我剛才問過周來福,扎火囤就是我們說的仙人跳。」
「啊,難怪周世發說他坑蒙拐騙,那為啥他們只看不上沈樓,對這鄧柯山還是不大介意?」
「應該是因為沈樓是偷的東家,這是大忌,而鄧柯山都是整的外面的人,聽周來福說,鄧柯山找周世發是撐腰來著,扎火囤最後出來的人要有威勢,周世發有刀有制服,人也算高大,能嚇著肥羊。」
劉民有搖頭道:「我還道周世發是個正直的,原來他罵鄧柯山只是分贓不均。」
正說著話,身邊突然傳來一個怯怯的聲音「我,我們來晚了,能否裝點飯菜。」
轉頭看去,正是那沈家娘子,低了頭站在邊上,手裡還拿了個碗,兩人對望一眼,知道她是不好意思來吃飯,只等眾人散了才敢出來,可見平日一定是受了不少閒話。
沈娘子見兩人不說話,更加窘迫,口中說著:「實在沒有就算了,謝,謝謝。」
劉民有忙道:「有的,沈娘子稍等,你把碗給我,我給你裝去。」
沈娘子趕快把碗遞給劉民有,劉民有進院子裝了滿滿一碗肉,想了想,又另外拿個碗裝了,一併拿來給了沈娘子。
沈娘子看多了一碗,感謝道:「謝謝二位公子了。」
陳新見了她幾次,都是一副憔悴神情,周圍人談話中也是歧視得很,心中畢竟有點同情,問了她一句:「你家相公的傷可好全了?」
沈娘子聲音有點低沉:「謝公子過問,倒是結疤了,要下地卻不知要到什麼時候。」
「哦,大夫怎麼說的。」
「沒,沒怎麼說。」
劉民有看她不願多說,只好道:「那沈娘子路上慢些,早點回去熱熱就吃,天氣熱,千萬別放久了。」
「謝兩位公子,明日我再把碗還來。」沈娘子說完施個禮走了,看著走路還有點一拐一拐的。
周來福還沒走,在旁邊看了,對兩人道:「這沈娘子原先姓李,還是個官宦家閨女,萬曆間犯事,家被抄了,她先就是賣到柳老爺家,後來大了有點姿色,聽說柳老爺有點那意思,結果妻妾都吵鬧,逼著又賣了,沈樓在柳家幫傭,正好沒娶媳婦,幾兩銀子撿了個便宜。娶回來的時候,這附近的都在背後笑話,說是柳老爺禍害過的,久了看這娘子人本分,心也好,慢慢就不說了,開始沈樓對她也可以,後來幾年肚子都沒見動靜,聽說沈家母子就開始不待見她,經常打罵。再後來,沈樓也不知哪根筋不對,去迷那博戲(註:賭博),那豈是我們小戶人家能玩的,出了這事,連帶把這娘子也害了。」
「那不是和潘金蓮差不多。」
「還真差不多,不過這娘子卻是個本分人。」
正說著話,就聽得那邊有男人吼叫和女人慘叫聲。夜深人靜,聲音傳得遠,幾人仔細一聽,好像是沈樓和沈娘子的聲音,周來福是個愛熱鬧的,一聽了就道:「瞧,剛說著就出事了,我們快去看看。」
說罷當先就往那邊趕去,陳新對劉民有道:「這命苦的潘金蓮,劉兄快與我去武大郎家看看。」
劉民有不及理他,也跟著周來福過去,到了鄧柯山院外,院門緊閉,裡面果然是沈家在吵鬧,只聽那沈樓在裡面咆哮:「你這不要臉的,不要臉,你還敢躲,站過來,過來!!」
然後就是棍棒打在身上的啪啪聲音,沈娘子尖叫了兩聲,後面就是低低的哭泣,那沈母沒什麼動靜,鄧柯山也沒說話。
「你說,為啥多了一個碗,他為啥要多給你一碗。」
「那劉公子是好心人……」
「屁好心人,你跟他做了啥,要多給你一碗,你賤到為一碗肉就要干那不要臉的事,打死你,打,打。」
他叫一聲打,裡面就是一聲棍子聲,沈娘子這次只是壓抑的嗯了幾聲,估計是咬牙忍著。
陳新和劉民有面面相覷,這多給一碗肉還給出個是非來,而且這一來兩人別說勸架了,連辯解都不好說,盧驢子和張大會也跟了來,剛好聽到這幾句,氣得想去踢院門,被劉民有死死拉住。
這時周圍好多人家都開了門出來,聽了沈樓的話,在街中議論,陳新一看不行,連忙捅一下旁邊的周來福,周來福楞一愣才反應過來,對著院子裡面罵道:「沈樓你少血口噴人,你家娘子過來才片刻功夫,我在邊上看到的,就在門外站了一會,能做個啥,人家劉公子好心,知道你有傷,多裝些肉,你倒狗咬呂洞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