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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新摸摸自己的下巴,似乎劉破軍說的有道理,自己在旅順更像是精神統帥,很少干涉具體的軍務,現在的登州鎮與同時代軍隊全然不同,包括那些歐洲人。登州各個編制的隊伍都可以獨立作戰,軍隊的組織有力,基本不會發生潰逃叛逃,榮譽感和組織度都超過了歐洲,而自己的思路還在以前對陣的路子上,總認為一定要主將鼓舞士氣,實際上並不一定要冒這樣的險,收益和風險不成正比。
「你說得有理。」陳新點點頭,提高音量對劉破軍道:「劉司長,你在此統管全局,本官去看看受傷的將士。」
劉破軍大聲答應,看著陳新一行消失在城梯處,才長長出了一口氣,站起來再看面前的戰場。
……
張忠旗提著順刀大聲吼叫,逼迫剛剛上來的第二批包衣繼續搬運土包,每一輪齊射時,他就躲在包衣的身影后面,身邊成群的包衣都死了,他卻依然沒事。
他們牛錄壘了兩截土壘,包衣需要把那兩處的壕溝填滿,作為攻擊的通道,此時的包衣已經在填面前的壕溝,大半人高的土壘後躲著不少甲兵和蒙古人,一些余丁躲在土壘後不斷仍火雷,其他蒙古人和弓手則在用弓箭與敵對射,他們吸引了登州兵的火力。
右側的登州野戰小炮一聲雷鳴,那個方向的包衣倒下一片,張忠旗一個哆嗦,登州兵的炮火著實猛烈,他們開始與紅夷炮對射一陣,後金也學著登州的樣子搞了土袋掩護,野戰炮的精度無法完成炮戰的任務,很快又把目標改為了前線的後金兵,它們發射的散彈如同雨點一般,是張忠旗最恐懼的東西。
黃善的身影在煙霧中一晃,張忠旗看到他和另外兩個包衣各背著一個土袋,往旅順壕溝的方向而去,還沒有跑到土壘的位置就倒下一個,前面就是兩個爆炸的亮光,那裡的三個蒙古人慘叫著倒下,黃善沖入濃重的白煙中,片刻後又沖了出來,他身後的登州土牆上火光閃爍,那些登州兵的火槍雜亂的射擊著,黃善身邊的另一個包衣也倒下了。
張忠旗左右張望一下,剛才督戰的兩個余丁死了一個,剩下一個已經跑去土壘,這一段無人監督,立即跳下攔馬溝,拉過旁邊一具蒙古人屍體擋在交戰的方向。
等到黃善跑過身邊時,張忠旗一把抓住黃善衣服,將他拖入了攔馬溝,黃善滿臉的水跡,也不知是他的汗水還是淚水,還混著一道道黑色的泥土和血污。
「想活命就快扒這韃子的甲。」張忠旗說著,動手去扯那屍體上的棉甲,他希望黃善能活下來。不但因為黃善是他最重要的資產,還因為黃善剛剛才救過他的命。
「你也是韃子。」黃善呆呆的道。
張忠旗一耳光扇過去,黃善又稍稍清醒些,看張忠旗在扒衣服,連忙也來幫忙,張忠旗一邊扒一邊觀察著周圍,還是包衣們來來往往,不少人精神崩潰,在地上嚎啕大哭,跑動的人不斷被火槍擊倒,這段短短的十多步距離擺滿了包衣屍體。
後金的壕溝邊冒出幾個新的甲兵,他們抽刀驅趕一批新的包衣衝上來,然後幾個甲兵就跟在後面斬殺那些失常和受傷的人。
混亂的場景下,他們一時沒有注意到溝中的兩人,張忠旗很快給黃善套好棉甲,低聲對他問道:「前面那道溝填滿了沒有?」
「快,快滿了。」黃善慌張的答道。
「那你在這裡裝死。」張忠旗低聲道,「填滿就要衝牆了,後面還有一群甲兵,正藍旗的巴牙喇也選的這裡,他們要衝土牆,剩下的包衣肯定會被他們逼著沖前面,不想死就倒在這裡。」
在這個相對安全的角落裡,黃善恢復了神智,他眼珠亂轉,朝周圍打量一番後道:「主子你呢?」
「老子自然知道保命,你個狗奴才運氣好,老子想做好事,留下你的狗命回去種地。」張忠旗罵完後,乘著一批包衣路過,提了刀回到外面,沿著攔馬溝驅趕那些包衣。
等了沒多久,就聽到他們牛錄撥什庫的聲音,他在安排一個甲兵回去通知下一批人馬,似乎壕溝已經基本填好了。
張忠旗連忙讓開往土壘的道路,很快就有上百的甲兵從壕溝中冒出,他們抬著梯子湧出來,驅趕著殘餘的包衣往登州的壕溝奔跑,落在最後的一律斬殺。
張忠旗還想留在原地,一個鑲黃旗的甲兵提著刀朝他跑來,張忠旗連忙匯入人叢,跟在甲兵後面。土壘處的後金兵扔出最後幾個火雷,有兩個在旅順土牆上炸開,戰場上的白煙已十分濃重,後金兵齊聲吶喊,跟在那些包衣身後往兩個通道衝去。
第一百三十六章 角落
前面的包衣慘叫著,被後面的後金兵驅趕到了壕溝邊緣,走投無路的包衣們踩著土包越過壕溝,土包搭起的通道並不寬闊,後面的後金兵速度飛快,長矛大刀逼迫而來,來不及通過的包衣絕望的嚎叫著跳進插滿尖木樁和鐵蒺藜的深壕,被尖木樁刺中的包衣一時未死,悽慘的叫喊。
通過壕溝的包衣慌不擇路路,分散往兩邊的逃竄,他們跳進土牆前面胸牆下的小壕溝,裡面兩聲爆炸,幾個包衣瞬間被白煙吞沒。後面的包衣繼續往跳入小壕溝,被鐵蒺藜刺穿腳板也渾然不覺。
後面的蒙古人也被甲兵逼著通過壕溝,他們扛著鐵尖,用土袋填入面前的小壕溝,抽出腰刀把那些亂竄的包衣砍死,用他們的屍體作為填壕溝的材料,然後將五六尺的帶鐵尖長棍插入胸牆中,五六個人一起晃動木柄,讓胸牆上的土壤大塊脫落。(注1)胸牆後面已經沒有登州兵,這些登州兵已經順著胸牆往兩翼撤離,從通道退回土牆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