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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光福卻未留意他,張口對著岸上大聲罵道:「陳新你這狗才,老子是陳光福,總有一天將你挫骨揚灰……」
……
罵聲遠遠傳來,朱國斌聽得大怒,不甘的對陳新問道:「大人,還追不追?」
身後的騎兵都是親衛隊和中軍偵騎,眼看大魚逃走,還對統帥口出惡言,這些強悍之士無不激憤。劉破軍小心翼翼的呆在一邊,沒敢出聲,這次他自己闖了個大簍子,如今假戲成真,說不得黑鍋就變成真的了,所以他心中頗為忐忑。
陳新也沒有回應朱國斌,只是滿臉陰沉看著河中的幾艘漁船,對周圍亂兵的哭喊充耳不聞,心中滿是懊悔,他看到其中一艘上似乎便有孔有德。
隨行的宋聞賢低聲道:「屬下有些話要說。」
陳新點點頭,兩人單獨走開十多步,宋聞賢轉頭看看後面才道:「大人為何要李九成和孔有德死?」
「為何?」陳新有些愕然,「吳橋之亂蔓延至今,李九成和孔有德是為首二人,若是沒有逮殺他兩,就是未盡全功,朝廷必定對本官不滿,未必給我晉升登萊總兵。」
宋聞賢搖搖頭,「大人是身在此山中,在屬下看來,以文登營的戰力,再立戰功是遲早之事。就算有登萊總兵來了,也不過一個正兵營的兵額,況且屬下也不信朝廷不給這個登萊總兵。」
陳新皺皺眉頭,宋聞賢原本歷史孔有德的選擇,他卻是知道的。除了皇太極因此獲得極大的政治收益外,紅夷炮技術也是一個他擔心的事情。
李九成從登州撤離時並未帶走弗朗機人,只剩下登州各營炮手。張東安排的人在變亂當天殺掉了部分登州紅夷炮手,但城牆上還有部分,後來局勢混亂,也不知這些人到底還剩下多少。
陳新想到此處擔憂道:「但他們兩一旦出海,走投無路下可能投奔建奴,新奴酋甚為精明,若以此兩人千金市骨,朝廷定會震怒的……」
「朝廷震怒又能如何?」
陳新微微一呆,眼睛緩緩轉到宋聞賢臉上,兩人相識已久,互相都了解人品,宋聞賢如今對陳新的能耐完全信任,以他對陳新的了解,陳新此人極有野心,也敢於付諸實施。他通過去年以來陳新傳來的種種命令推斷,登州亂局是陳新有意縱容,絲毫看不出對朝廷的忠心。
如今他財力和軍力都將有一次大的飛躍,完全可能做出更大的事情。而宋聞賢自己也有私心,他對權力有一種渴望,無奈多次科舉不中,轉而去作了官員的幕僚,亦是一種變相的追求權力。他在京師忽然想到了另一種可能,所以急不可耐的趕回,希望能獲得更大的重視,為以後獲得更大的權力打好基礎。
宋聞賢也不加掩飾的道:「如今天下紛亂,大人你有財有兵,文登營威震天下,早非當年威海的千戶。朝廷震怒又能如何,就算大人你今日如李九成一般變亂,朝廷不抽調全部邊軍來打個一年半載,能打得下登萊?更不用說朝廷根本連一萬邊軍都調不出來。」
「那宋先生為何擔憂朝廷調我去遼鎮,按先生所說,本官不用理會它便是。」
「因為大人之力還不足強,朝廷若下狠心,還是可能打敗文登營,待大人經營好登萊,將文登營擴大數倍,則登萊足可在此亂世自保。」
陳新閉上眼睛思索著,他心中從來未想過為朝廷賣命,也早有爭奪天下的心思,一切的奮爭不過是為自己以及消滅建奴。但領兵久了,身在局中,總有種慣性要考慮朝廷的態度。
片刻後他沉聲問道:「那與這李九成出海有何關係?」
「李九成若是投奔建奴,奴酋自可千金市骨,但於大人卻非沒有好處,大人坐擁登萊旅順,有了這個前車之鑑,哪個上官還敢威逼大人?」
陳新呼出一口氣,「宋先生你知道本官不會投靠建奴。」
「那只是將軍自己知道,屬下說句不當的話,那些大人們的眼中,將軍和李九成一樣,都是個武夫,他們自會以李九成來推論將軍。況且李九成孔有德出海,正是大人取旅順的大好時機。」
陳新終於搖頭一笑,再抬頭時,臉上陰霾盡去,再次堆起職業的微笑:「請宋先生執筆,通知呂監軍李九成已出海,據耿仲明和王秉忠交代,甚有可能勾結旅順副將陳有時投靠建奴,旅順恐會落入建奴之手。」
宋聞賢見他恢復常態,也微笑應道:「屬下遵命。那呂直如今無兵可用,恐怕沒膽子去旅順逮拿陳有時,又要憂心丟失旅順的大罪。他唯一可選者,便是請大人領文登營赴旅順,只要咱們去了,便有了上好理由。周延儒想把咱們拖入大凌河的泥潭,溫大人正等著這個理由,必會大力推動此事,只要他在朝中稍稍用些力,便可將旅順併入登州鎮。」
「梁廷棟應當不會阻攔此事,就只看皇上是否同意。」
宋聞賢從容道:「崇禎三年以來,東江鎮已捅了多少簍子,東江總兵黃龍更是狼狽得連鼻子耳朵都被亂兵割了;大人卻連立大功,旅順控遼海咽喉,大人您說,皇上是放心咱們守旅順,還是放心黃龍這等人守旅順。」
「哈哈,多虧有宋先生為本官抽絲剝繭,日後便請先生多留在身邊提點。眼下便要先辦好登州之戰的收官大作。」陳新說完深深吸一口氣,對後面大喊一聲,「劉破軍!」
劉破軍嚇了一跳,以為陳新現在就要找他算帳,硬著頭皮過來問道:「屬下一時疏忽,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