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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新按官場禮節跟曾千戶見了禮,再看那百戶,就更不象樣子,沒有官服不說,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兩隻鞋子都不同,鞋背上還有幾個大洞,這樣的百戶官,沒有資格撈好處,祿米也拿不到,看著就跟老農一般德行,衛所糜爛可見一斑。
這百戶叫鞏平康,四十來歲的人看著有六十歲,陳新好歹是納級千戶,他唯唯諾諾的跟陳新見禮,看著陳新身後手執兵器整齊列隊的三隊縴夫,沒有了半點地頭蛇的勁頭,反倒擔心這個新鄰居欺凌自己的麻子墩。
不光是他,那王元正和曾千戶看了陳新的人馬,也覺得心驚,大部分都是成年男子,隊列整齊,很有氣勢,似乎比指揮使的那二十個家丁還強些,而且又有巡撫大人作後台,遇到這麼個屬下以後還不知好不好相處。
陳新帶上職業的笑容,絲毫不擺架子的對那鞏百戶道:「鞏百戶辛苦,日後我等便是鄰居,互相要多多走動。」
「該當,該當。」鞏百戶看陳新一臉平和,放下心來。
「千戶大人、鞏百戶,我此來威海,乃是奉巡撫大人將令,巡防海疆,嚴查建奴細作,是要長久駐紮的,眼下最緊要先修個住處,只是物資還缺不少。」
曾千戶和鞏百戶一聽,以為要打秋風來了,但同知大人在旁邊,兩人都不敢直接拒絕,臉立馬黑了下來。
陳新繼續道:「我打算向兩位買些木料、茅草、麥稈、柴火,不知有沒有。如果有原來幫忙的,我每天提供兩頓吃食。」
「啊,當然有,麥稈和柴火都有。」兩人一聽是給銀子的,臉上立即就多雲轉晴,這些軍戶家中都有些茅草和麥稈,用來禦寒或冬日燒火,平時分文不值,只要能賣錢哪有不願的,冬天軍戶也都沒什麼事,能出來吃個飽飯誰不願意。
陳新也不在乎這點銀子,現在最重要趕快把陸地上的窩棚搭好,否則人都住在船上,擁擠不堪,有些沒坐過船的已經很虛弱,久了容易發生疾病。
「那現在就可以叫他們挑來賣,麥梗柴火每十斤給五厘銀子,木料拿來看了好壞再定價。」
鞏百戶轉身就跑,絲毫沒有剛才的疲態,那麻子墩離此一里多路,他一溜煙跑回去,不一會一群人就衝出墩牆,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有,背上背了比人還高的麥稈,還有抬木頭背柴火的,趕集一般往這邊趕來,一個比一個走得快,生怕人家收夠了就不買了,如同參加奧運會競走比賽。
劉民有對陳新一豎拇指,這樣很快就能搭建起違章建築,大家就可以先從船上下來。不過似乎價格太低了些,他悄悄對陳新道:「剝削是不是太嚴重了。」
陳新嘿嘿一笑:「你看他們那急切的樣,絕對不嚴重。」
幾個十多歲的小孩跑的最快,全是光腳,有兩個更是連褲子都沒有,跑到跟前了又不知道找誰,隔著二三十步傻站著,那鞏百戶畢竟年紀大,自己也背了麥稈,現在還在隊伍尾巴上喘氣。
劉民有帶著陽穀剩下那十一人,招呼那些小孩過來,陳新讓自己的幾個親兵去維持秩序,把那些軍戶排成一列。
後面的走得慢的大嬸大媽大爺們陸續趕到,看到前面的交了麥稈,馬上領了銀子,嘰嘰喳喳的談論起來,大家一邊討論著,一邊打量那些新來的人,特別是那個高大的千戶,同知大人在他面前倒象個下級,軍戶都有點糊塗了,到底誰官大。
劉民有也在打量這些軍戶,十足的叫花子,髒不用說,衣服破爛不堪,補丁蓋補丁,大部分光腳,有些小孩褲子都沒有,跑著的時候還好,現在一停下來,都在發抖。
陽穀來的那十一個人,劉民有把他們編為後勤隊,此時正在收麥稈和柴火,他們也沒有稱,但他們都是年年要交糧的,經驗豐富,直接用手提一下,就大致能估出來重量,劉民有總共才付了二兩多銀子,就收起一大堆近五千斤麥稈柴火,他看著那些軍戶欣喜的表情,突然覺得銀子更值錢了。
第十九章 推舉
由於麻子墩群眾的大力支持,天黑前搭好了三個窩棚,那些坐船後不適應的人終於可以不住船上,但由於地面太硬,無法做成地窩子,窩棚四面漏風,劉民有隻好讓人點起篝火取暖,其他人還是住在船上,總算過了第一夜。
第二日熱情的麻子墩人民又來到這裡,看他們還需要買什麼東西,陳新從天津出發時購買了一百石糧食作為壓艙石,在窩棚前支起大鍋煮起粥,宣布幹活的就可以吃一頓,於是當天又有上百名麻子墩人民過來幫忙,兩百多人一起動手,只用了一天時間就搭好了二十多個窩棚,又運了些石塊在周圍擋風,五個戰兵隊各一個大窩棚,成了家的,每家一個小窩棚,劉民有和陳新各一個小窩棚,宋聞賢則寧願住在船上。
劉民有特別要求建了一個最大的窩棚,作為小孩和士兵識字的學堂,讓匠戶甲做了些厚木板擺成長條桌子,一個農民工幼兒園有了雛形。
窩棚只能作為暫時住所,陳新的計劃是要修成磚瓦房,外面還要加堡牆,劉民有到麻子墩參觀學習了一下,裡面百多戶人,居然只有一戶磚房,其他都是泥胚牆的草屋,其實明代的北方大多是草屋,連京師都還有不少,兩人去過的薊州和天津等地,還算是城市,也是草屋和瓦房摻雜,一旦發生火災就會損失慘重。所以陳新堅持修磚瓦房,他認為良好的住房條件也是榮譽感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