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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宣呆呆看了一會,隨即在周圍尋找起來,在後陣四磅炮的預留陣地上他也找到了一個木桶,他攀上去一看,裡面還有幾個裝藥一斤五兩的四磅炮發射藥包。趙宣蹲在後陣胸牆後,兩眼發紅的用匕首刺破一個藥包,把米粒大小的顆粒狀射藥全部倒在其他藥包上。
突入陣中的後金兵越來越多,肉搏進入白熱化,雙方在地上翻滾扭打,用一切能找到的武器攻擊對方,登州軍的火槍已經很少聽到發射,後金兵占據了上風,一個甲兵甚至突入中央位置,揮刀砍殺地上的登州重傷員。
趙宣把短銃咬在口中,單手拖著那個藥桶往中間走去,突然後背當一聲響,一股大力將他一推,體力不支的趙宣帶著木桶摔倒在地上,背後的劇痛隨即傳來,菠菜葉形狀的破甲錐撕裂了趙宣的鎖子甲,寬大的鋒頭造成了巨大的創口,趙宣的整個左臂都無法動彈。
一群巴牙喇和甲兵從後陣的胸牆上翻過,領頭的正是背著鑲黃旗三角背旗的鰲拜,他們嚎叫著踩著滿地的屍體沖向四磅炮的位置,那裡是登州軍最後有組織進行抵抗的地方,如果被這股後金兵從背後衝過去,將立即土崩瓦解。
後金兵從木桶邊跑過,無人理會地上趙宣,趙宣痛的難以呼吸,他艱難的抬頭時,那杆紅色的飛虎旗依然在白煙中飄揚,朱馮領著幾個士兵手執長矛在旗杆下準備迎戰後方的後金兵。
趙宣把火槍口伸進身邊的木桶口,一生中無數的情景在眼前飛掠而過,南方老家的父母親友、創立紅陽教的兄長、信教的男女、陳大人、登州的家、無數年輕士兵的臉龐,他臉上現出一絲笑容,口中大喝道:「近衛軍永不言敗!」隨即扣動了扳機。
槍焰噴射而出,引燃了木桶中的射藥,猛烈的爆炸將周圍的後金兵掃得七零八落,滿身浴血的朱馮目睹趙宣慘烈陣亡,大聲嚎叫著衝殺出來,用半截長矛刺殺那些暈頭轉向的後金兵。
前陣大部分已經被突破,殘餘的登州兵正在往旗杆下匯聚,準備作最後的抵抗,此時已經不需要指揮,朱馮揮舞著半截長矛衝過了那團爆炸的白煙,對眼前跌跌撞撞的後金兵亂刺,等到他停止下來時,後陣林中源源不斷的後金甲兵閃出,朱馮看著那些甲兵往胸牆撲來,那些後金兵滿面兇惡,手中兵刃寒光閃耀,已經筋疲力盡的朱馮幾乎等於束手待斃,他呆滯的執矛站在原地,等著最後時刻的到來。
忽然間那些甲兵中發出些驚慌的叫聲,後陣的甲兵們都停頓下來,只過了眨眼的功夫,他們突然離開胸牆四散而逃。
朱馮正在疑惑時,一聲嘹亮的軍號遠遠傳來,那熟悉而獨特的音色將朱馮引回了戰場,朱馮把目光投向西面遠處的道路上,一面紅色飛虎旗在那裡高高飄揚,源源不斷的紅色隊列正出現在視野中。
第二十五章 觸動
登州的銅號吹起衝鋒號,道路上殺聲四起,陣前的後金兵丟下滿地屍體傷員亡命奔逃,敗勢如雪崩一般,很多人丟棄了礙事的長兵器,他們只想儘快找到自己的馬匹,逃離這個地方。
原本在登州後陣的後金兵從兩側樹林繞過陣地,也加入了逃竄的行列,第一隊登州兵很快到達陣地,眼前血腥的戰場讓他們全部震驚在當場。
最先到達的是第二千總部千總劉躍,他指揮兩個連穿過陣地追擊後金軍,他自己放慢速度,來到了站在原處的朱馮面前。
劉躍是文登山民,崇禎二年的兵,參加了登州鎮大多數戰役,他見過不少的屍山血海,但也從來沒見過這麼慘烈的戰場。
地雷炮爆炸的彈坑還在冒著縷縷白煙,小小的半圓形陣地上堆滿了屍體,胸牆位置的屍體成了一個斜坡,踩著可以直接跨過胸牆。一些傷兵在屍體堆中蠕動著,發出一些低沉的呻吟聲。劉躍踩著屍體跳入陣地,裡面鋪滿了紅色,有紅色的軍裝,也有紅色的血液。
許多屍體還保持著戰鬥時候的姿勢,劉躍面前的一個士兵就死死抱著一個後金兵,口中銜著一隻耳朵,他的後背被一支折斷的長矛刺透,這支長矛將他身下的後金兵也一起殺死了。
劉躍抬眼看時,一面紅旗出現在他面前,上面有十多個破洞,但那個張牙舞爪的飛虎還在。旗杆附近圍著二三十個登州兵,很多人還需要互相攙扶,四百六十名登州兵能站著的不到五十人。
一個滿臉血污的人搖搖晃晃的站在不遠處,劉躍從他的軍服確認是個登州軍官,但標記已經完全看不清楚,他疾步走到那人面前,終於辨認出來是第一部的千總官朱馮。
朱馮軟軟的就要倒下,劉躍連忙扶著他,劉躍見朱馮眼神呆滯,飛快的叫過醫護兵,自己又摸出椰瓢給朱馮餵水。
「朱千總!朱千總!」劉躍連勝喊著,朱馮一直沒有答話。
鍾老四的大嗓門傳來,「劉躍,誰讓你停在這裡,立即帶隊攻擊對面的建奴!」
鍾老四大步走到面前,一眼看到朱馮,大喝一聲對朱馮道:「朱千總你真他娘能耐,老子原本還覺著你太年少,今日你讓老子刮目相看了,以後誰敢不服咱們近衛第二營,趙宣呢?」
「鍾大人!」朱馮突然醒過來一般盯著鍾老四,「趙訓導官死了。」
「趙訓導官……」鍾老四看著渾身浴血的朱馮停頓了一下,周圍聽到的參謀和士兵都停止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