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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新在心裡暗罵了一句,這人臉皮著實是厚,上來就用武人這個身份套近乎,全然不顧自己臨陣脫逃的這時代信息傳遞不發達,張春反正現在被抓著,吳襄說什麼別人也無法核實,而邱禾嘉這些上官肯定還會幫他掩飾。吳襄如今已經被免職,這次來京師應該是來運作的,他的資本全在關寧軍,要復起也肯定是從關寧。這次能這麼快就找上門來,肯定在兵部有很好的人脈。
實際上陳新所猜相差不遠,吳襄和宋偉這次都被免職聽勘,還有直隸巡按王道直等御史咬著不放,非要把他們倆斬首,吳襄是專程來活動的,這個風口浪尖上還敢來京師,很有點肆無忌憚的味道。
原來的歷史上,吳襄在長山之敗後就是如此,金元外交一番之後,讓兵科那個給事中不再緊咬,接著與邱禾嘉編造了一個小捷,原來彈劾的那個兵科給事中轉而上疏為他和宋偉開脫,更加有了說服力,得以繼續在關寧軍戴罪立功,保住了在關寧立足的資本。再然後,便是借著鎮壓登州的孔有德,吳襄成功復起。
但如今陳新扇了一通翅膀,登州的台階被拆了,吳襄還得有一段日子白混,不過白混的不止他一人。
陳新大致猜到吳襄找自己是什麼事,對吳襄問道:「兄弟也為吳將軍抱不平,只是不在一鎮,想要幫手卻也幫不上,若是有什麼兄弟能效勞的,吳將軍儘管開口。」
吳襄下巴一縮,「某今日就是來看看名震天下的文登陳將軍,順道賀將軍高升登州鎮總兵。」
陳新自然不信他的鬼話,只是微笑點頭。
吳襄接著道:「將軍你也知道,遼鎮和登州同是應對建奴之強鎮,如今有陳將軍在遼南,遼鎮更加穩固,日後還要與將軍多多走動,和衷共濟,早日滅掉建奴,解吾皇心頭之憂。」
「吳將軍客氣了,兄弟當日出兵金州,也是迫於無奈。原本是要直接去榆關匯合石柱兵,未曾想孔有德這廝半路造反,兄弟不得不回援登州。登州平定之後擔心時間不及,便想圍魏救趙,豈知仍是晚了一步,心中實在有愧。」
吳襄滿面微笑的一搖手,「此天意如此,陳將軍已盡力。至於那大凌河,兄弟亦是深受其害,別人不知,某卻是能看得出的,不說別的,便是今日見到將軍尊顏,方正之中透著浩然正氣,正所謂貌由心生也,立時可知將軍是敦厚實誠之人。以前有人說將軍是戚少保第二,某當時不信,今日方才知所言不虛,大人日後成就還必在戚少保之上。」
陳新雖然對這個長跑健將有些輕視,但也不得不承認他說話很讓人舒服,而且絕口不提任何求助之事,讓談話顯得十分輕鬆。陳新拱拱手笑道:「吳大人過譽了。」
「陳大人不必謙遜,兄弟今日在兵部聽說將軍大駕,便急急趕來,除了表達兄弟的尊敬,也是想幫祖總兵化解當日在灤州與大人的小小誤會,日後兩鎮之間唇亡齒寒,以免因一些小小嫌隙誤封疆大事。」
陳新輕輕哦了一聲,「難得吳將軍這份為國知心,當日在灤州確實下官多有冒犯,事後……」
吳襄低聲打斷,「陳大人心胸豁達,其實當日顯然是祖總兵不對。他雖是我親友,但理不偏親。時北門剛下,豈有開啟之理,況且孫大人戰前劃分訊地,遼鎮就是攻東門,沒攻下來那是咱們戰力不濟,怎可與友軍爭搶構陷。事後某當面駁斥了祖總兵,他亦心中有愧,多次說及想和大人表示歉意。」
陳新看著吳襄義正言辭的面孔,恍然間此人已是人間正義的化身,他眨眨眼睛趕走了這個錯覺。這吳襄必定是個見鬼說鬼話的角色,現在祖大壽又不在,他怎麼說都無所謂,平白給自己賺了個高大形象。到時他轉頭回去必定跟祖大壽說,他吳襄已經當面斥責了陳新,陳新托他給祖大壽表達歉意,偏偏陳新還只能裝作領了他這個情。
吳襄絲毫沒有任何不安,從容的繼續道:「咱們遼鎮的兄弟聽聞將軍在金州又斬殺四百餘建奴,誰不說一聲好漢子。如今說起文登營,我對任何人皆說我遼鎮遠遠不及。差就差在少了陳將軍這樣的大才,正所謂千軍易得,一將難求……」
吳襄上嘴皮碰下嘴皮,直把陳新吹上天,但陳新在遼鎮是有情報站的,遼鎮的軍官提起文登營,往往都是破口大罵,尤其對陳新罵得最厲害。
這樣說了快一刻鐘,吳襄的溢美之詞差不多用完了,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潤潤嗓子,陳新讓旁邊昏昏欲睡的海狗子加了水。
吳襄放下杯子後還跟海狗子道聲謝,真讓陳新有些摸不著頭腦,此人未免太面面俱到,連對一個衛兵也如此有禮,即便是陳新的心腹,也不過是個小兵,耿仲明他們再怕陳新,也從來不和海狗子打招呼。
「陳大人,祖總兵既已知當日做錯,還請大人不與他計較。日後兩鎮才好合力對付建奴,平日間也可互通有無,小人聽說文登香便出自文登,不知陳大人是否與那掌柜熟識?」
「吳總兵問得可巧,那掌柜正好與本官相熟。」
吳襄故作驚喜的一拍手,「那可真是巧了,遼東苦寒,正好菸草驅寒除濕,文登香在我遼鎮已與軍需無二,還請大人行個方便,給在下介紹個路子從文登進貨。或者乾脆,請那掌柜來寧遠開個分號,在下保管無人敢打攪。」
陳新豪爽的笑道:「甚好甚好,我聽那掌柜說起,他亦想買些遼東貨物往南邊賣,只是苦無門路,今日吳總兵一來,真是天公作美,若是吳將軍願意,也可到登州設一分號,兩鎮才好互通有無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