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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處的後金軍都在慌張的布防,突然爆發的轟鳴讓他們無法判斷登州鎮的意圖,黑暗更讓他們不適應。
攻擊位置距離後金土牆三十步的地方,躍起成群的身影,身後亮起一串火把,陳新從遠鏡中看到戰鬥工兵迅速的突進,土牆上出現一批後金弓手,後金的土牆尚不完善,他們無法在斜坡上借力射箭,只能冒險站上坡頂,後方掩護的分遣隊排槍齊射,將第一批弓手大部打翻。
手執短火炬的工兵借著這一輪火槍掩護,衝到後金的土牆下,將手中的瓷蒺藜點燃,一排排的原始手雷拋入土牆後,裡面一陣驚叫,頃刻后土牆後火光連片,全身如刺蝟般的磁蒺藜分裂為大大小小的磁片,橫掃土牆背面。
明軍的攻擊位置有三個缺口,工兵朝那裡扔出了密集的磁蒺藜,然後是一批火把,乘著爆炸後的混亂從通道一擁而入,喇叭槍的爆響連連響起,後面的工兵一路跟著進入,往後金兵密集處投放瓷蒺藜,然後是分遣隊,中路鑲黃旗的位置一片混戰,喇叭槍在這種近距離的夜戰中大展神威,迅猛的打擊造成了土牆後後金兵和包衣的崩潰,工兵迅速順著土牆朝兩翼衝擊,喇叭槍發射完就揮舞大刀,與抵抗的建奴血戰廝殺,分遣隊則朝土牆後的縱深推進,打擊駐守那裡的烏真超哈,他們攻擊勇猛,射擊完不裝填彈藥,直接用刺刀衝擊烏真超哈,這些奴隸兵在夜戰中不堪一擊,他們猝不及防下連火繩都無法點燃,短短時間就被打散,黑夜中自相踐踏死傷無數。
陳新在旅順城頭看著那邊閃動的火光,耳中聽著後金兵的慘叫,精神竟然放鬆下來,槍炮聲竟然如此悅耳,戰爭在此刻似乎是一種享受。
……
夜襲持續了一刻鐘,後金兵總算明確了方向,調動了人馬反撲中路,戰鬥工兵連順利摧毀了兩門山寨野戰炮,不等後金反撲到來,就和分遣隊一起退出土牆,匆忙中還砍走近百顆腦袋,能找到的己方傷員也都帶走。
這次攻擊如疾風暴雨一般,充分利用後金軍土牆防禦不完善的缺點,給與阿巴泰的鑲黃旗人馬致命一擊,駐守的後金兵被驚擾了一夜,精神高度緊張,第二日都沒有發動有效攻勢。
陳新看完攻擊後,莫名的壓力頓消,劉破軍也突然感覺信心無比堅定,似乎連登州鎮自己也是剛剛認清自己的戰力。陳新連夜巡視負傷的士兵,一直興奮到天亮,然後神態從容的接見了昨晚夜襲的戰鬥工兵和分遣隊,這些淳樸的士兵滿身血污泥土,但士氣如虹。一次夜襲或許只殺傷了數百人,但帶來的精神鼓舞遠遠超過那些殺傷。
陳新折騰了半個上午才回帳休息,倒床上就入睡,待陳新被副官叫醒時,登州調來的第一營第一總已經到達,隨隊來的還有黃思德和聶洪。他紅著眼睛起床,先叫來黃思德,布置旅順戰役的宣傳。
黃思德照例一通不著邊際的馬屁,然後遞過來一份文書,「大人,這是訓導司和宣教局的旅順會戰宣傳方案,已在執行。」
陳新疲倦的接過來,「思德你簡要說說。」
「這次宣傳,在內用評書、演出隊、宣教官鼓動,軍報為輔,對外則軍報為主,軍報中加了不少演義小說連載,在各處頗受歡迎,屬下在登萊各處免費派送,各處港口亦是,各個港口進貨商家甚多,那些水手夥計不識字,卻可免費領走,拿去各處卻能售賣賺錢,如此傳播很廣,定能將我登州鎮獨抗建奴的功績傳遍大明,振奮天下百姓的軍心民心,建立我登州鎮無敵之形象。」
「做得很好,這是另外一條戰線,一點印刷費不會虧本,如今登州各地如何?」
「群情激奮,職業校的學生都要求參軍來旅順效力,連那些屯堡識字班的人也是如此。唯有……唯有那文登大學堂,還有各種其他聲音。」
「哦,什麼聲音?」
「有人說制器亦是為大軍出力,不能人人去打仗,總要有人來做軍備,這也算有些道理,偏生還有人說武夫便該打仗,除此別無它用。」
陳新搖搖頭,「哪個派別的?」
「理學系的。」
「陳廷棟說的?」
「不是,陳廷棟還與那些人打起來,他說那些人是斯文敗類。」
陳新點點頭,「所以學理學的人裡面,不見得人人都糊塗,同一本書,能學出來百樣人,除書本本身之外,如何解讀那些模稜兩可的文字,才是根本。」
「屬下覺得,應該把那些人驅逐出大學堂。」
「不必,有點不同聲音無妨,只要他們不上街攛掇百姓,在學堂中鬧鬧影響更小,那裡面的學生都有知識,辨別能力遠遠超過百姓。」
黃思德掏出一份軍報,「大人,這是最新一期軍報,內容尚不完整,屬下這次來,也是要收集一些英勇事跡,另外便是,還缺一個頭條。」
此時外邊的軍歌唱響,陳新突然道:「我來寫。」
黃思德大喜過望,陳新很少自己動筆,因為他文采實在一般。
陳新提著筆,眼前閃過一個個曾經熟悉又陌生的淳樸面孔,大概是他每次戰後巡視軍營時所見的士兵,陳新不記得他們的名字,見到他們之時,很多都在彌留之際,心中依然保留著某種最質樸的願望。「陳大人一定會光復遼東。」是袁谷生說的。
陳新臉上突然出現一點笑容,自己此刻,就該只是一個軍人,不是政客,心中的那個結,似乎也解開了,他用毛筆飛快的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