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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等候的張東迎上來,難掩臉上的喜悅,「大人,炮兵都到了,這是第三連和第三千總部的四磅炮。另外代正剛的塘馬也到了,他們午時前就能到達。」
炮兵趕到之後文登營火力將遠勝叛軍,無論南北堅守到中午都沒有問題,陳新最後的擔心也消除了。
此時的登州城內變得不那麼嘈雜,鎮海門和密神山都沒有發出緊急信號,東方已微微發白,陳新長長吁出一口氣。
張東恭敬的問道:「大人,屬下如何去答覆那耿仲明的人?」
「就說本官和呂大人都答應了,其他事情按咱們商議的安排。」
張東抬眼看看陳新,「事成之後,要不要……」
「不必,留下他。」
張東有些疑惑,耿仲明此人牆頭草一個,領兵也只是普通,他總覺得留之無用。
陳新疲倦的道:「朝廷不可能讓登州全是咱們的人,與其另外來一個不知深淺的,倒不如留下這個牆頭草,再說留下一支東江兵,可以轉移受災百姓的怨氣,咱們轉圜的餘地反而更大,留下他也能讓東江各島那些人知道,這裡還有條活路,對咱們以後的策略大有裨益,而且,他還有另外一個很重要的用處。」
張東腦中急轉,似乎從陳新的話中抓到一點什麼,但又一直沒想透,他片刻後放棄了想透的打算,只是敬佩的道:「明白了,大人真是高瞻遠矚。」
陳新轉頭對他微笑一下,「這次你們表現優異,論功時你們自有封賞,以後地盤大了,眼界需要更開闊,腦子跟你的功夫一樣需要磨練,多想多用,腦子就會越來越好使,殺不殺一個人,要看其中得失,而非簡單的滅口,這次不光是耿仲明,李九成、孔有德他們咋看已經無用,其實都還能有大用,登州的事不光影響著登州,咱們要藉此一機會壯大,要收全效。」陳新輕輕嘆口氣,看著登州上空薄薄的煙霧,「否則,如此慘烈之代價,便白費了。」
……
蓬萊縣署,孫元化剛剛在文書上蓋好巡撫關防大印,李九成小心的拿起文書把墨跡吹乾,對孫元化恭敬的道:「謝過都爺不計前嫌,小人日後一定痛改前非,盡心為大人做事。」
孫元化冷冷道:「你也不必說這些虛話,本官如今很多事都看明白了,拜你們幾位將軍所賜,這巡撫自然是做不成的,你有了此次教訓,好自為之吧。」
孫元化嘆完氣閉上眼,他其實已經猜到李九成的心思,他對李九成恨之入骨,心中並不情願就此放過李九成,但對於孫元化來說,罪責遠遠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情,他原本就正在被欽差調查,現在如果任由陳新剿滅所有亂兵,那就坐實了自己喪城失地的罪名,以陳新的人品,多半還會落井下石參自己一本,到時周延儒、徐光啟這些推薦他的人都可能被自己拖累。同時他也想減少登州百姓的災難,現在招安叛軍,總能保全一些百姓。
所以他思前想後,終於答應了李九成,條件是讓李九成立即制止城內的燒殺,其他的條件他並沒有提,因為雙方都清楚孫元化的巡撫位置並不久了,只是等朝廷的緹騎捉拿,李九成則是要緩過眼前極大的危局,滿口同意,因為他本來就需要集結人馬,以防文登營突然攻擊。
李九成對幾名看押孫元化的叛軍吩咐道:「去吧孫大人的家人接過來,再找些丫鬟婆子,好生照顧大人。」
孫元化冷冷回道:「讓本官家人過來便是,老夫喪城失地,已是待罪之身,哪還在乎些許瑣事。」
……
天色大亮後,登州城卻進入一種安靜,叛軍和文登營都沒有發動大規模的進攻,叛軍的將領在天亮後紛紛派出家丁和下級軍官去收攏人馬,城中百姓則躲到了各個隱秘的地方,期待動亂早些過去。
草橋南邊州衙西側的一個大宅中,耿仲明在院中坐立不安,他對陳新提出的條件是保留自己官職和營伍,保留搶掠所得。作為回報,耿仲明將放開草橋和東門,讓文登營順利入城,條件是提出了,但他不認為陳新會答應,他心中的底線是保下一條命,留下搶掠的財產去外地做個富家翁。
那家丁頭子晚間回來一趟,陳新當時未到北門,周世發以北門主官身份答應接受他投靠,條件卻不敢答應,說要等陳大人到北門定奪。家丁頭子回來說了之後,耿仲明又派他去等陳新,這次去了許久也沒回來,不知是不是被文登營把腦袋砍了,若是那樣,說明陳新不打算留活口。
草橋邊整夜都有文登營的小股人馬在北橋頭附近出沒,時不時的吹些喇叭和一種沒聽過的軍號,南橋頭的叛軍草木皆兵,一有動靜就用火炮火槍弓箭一通亂打,一夜間又有不少人逃散,耿仲明甚至也找好了一套百姓衣服,隨時準備換裝潛逃。
耿仲明剛坐下片刻,又猛地站起走到大門前,張望一番後再次失望的回來,路上被一具地上的屍體絆了一下,他差點摔倒,對著那屍體使勁踢了兩腳。
他剛剛低聲罵完,家丁頭子的聲音就在門口響起,「大人!」
耿仲明轉身一把將他拖過到牆角,「見到陳新沒有,他怎麼說的?」
「見到了,他挺和氣的,說知道大人是為亂兵夾裹,不得已而為之,屬於情有可原,答應給咱們保留官職和營伍,還承諾給大人你一家保全。」
「啊?!他答應了?」耿仲明沒想到漫天要價,陳新居然答應下來,「那,那他有啥條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