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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水般的敗兵從左翼蜂擁而來,除了烏真超哈和天佑軍,正黃旗步甲、鑲藍旗都在潰散,隨著鑲藍旗的崩潰,在中路作戰的鑲黃旗陣線也開始從左翼敗退,山呼海嘯的喊殺中,登州右翼全線都開始衝擊,登州右翼如同一個巨大的扇面,快速旋轉的壓迫著後金陣線一段段崩潰,然後將後金軍往西面驅趕。
皇太極絕望的看著眼前的場景,他最精銳的五百葛布希賢超哈正在飛速趕往左翼的途中,登州鎮便在瞬間將他寄予厚望的烏真超哈完全擊潰,接著天佑軍也完了,在成千上萬潰兵的衝擊下,正黃旗的馬甲完全沒有發揮作用,那些平日溫順的漢兵進入了癲狂的狀態,人叢的真夷馬兵被包衣從馬上拖下,漢兵爭搶著馬匹,還有的潰兵對著面前所有阻擋的人亂砍亂刺,無論真夷還是漢兵,都只剩下逃命的念頭,任何力量都無法在恢復他們的軍紀。
「大汗!快走!被潰兵衝散就來不及了。」
皇太極幾乎沒有反應,葛布希賢超哈的章京焦急的過來拖著皇太極坐騎的韁繩,拖著皇太極往北面撤退。
剛跑了幾步,章京手中的韁繩突然一緊,從他手中被拖了出去,他趕緊回頭看時,只見皇太極已經自己抓了韁繩在手上,這位後金大汗抽出了腰間多年不用的腰刀。
「帶著葛布希賢超哈跟朕沖陣。」皇太極對章京淡淡的道,「打穿那支登州火槍兵的陣線,拖著他們的前進,中軍和右翼才能跑些人出去。」
章京微微一呆後大喝一聲,領著身邊的葛布希賢超哈沖向潰兵,皇太極緩緩打馬,領著剩餘的精銳,義無反顧的迎著那撲面而來的飛虎骷髏旗而去。
第八十章 橫掃千軍
耳中充斥著無數尖利的叫聲,張忠旗在人叢中不知疲倦的奔跑,腦袋中一片空白,他根本不知道逃跑的方向,只是跟著別人跑著。
突然前方一陣隆隆蹄聲,一股後金騎兵狂風般沖入亂兵之中,鋒利的大刀重斧揮舞著將附近的亂兵砍翻,隨即無數的馬匹踐踏而過。
更多的馬隊在中間衝過,周圍的亂兵嚎叫著逃往兩旁,張忠旗被旁邊的人擠得站立不穩,趔趄著奔逃幾步後摔倒在地上,他連忙護著頭蜷縮著,這是他多年在戰場上摸索出來的經驗,被人踩了幾腳後,周圍的腳步聲小了,身後騎兵和登州步兵交戰的喊殺慘叫震天而起。
張忠旗頭暈腦脹的坐起來,他手中依然拿著那支燧發槍,用槍托佇在地上,張忠旗緩緩站起,喘息幾口後準備繼續逃走,此時不遠處也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一人。
張忠旗走了兩步後突然停下,盯著那人呆呆道:「塔克潭……我找到你了。」
塔克潭手中提著一把順刀,他滿臉血污衣甲不整,頭盔不知去向,腦後的小辮散了開來,似乎有一條腿受了傷,站起來時並不利索,他定神一看是張忠旗,連忙招手道:「張忠旗快扶我走……你幹啥?幹啥!?」
他面前的張忠旗緩緩舉起手中的火銃,准對了塔克潭,張忠旗微微張著嘴盯著塔克潭的眼睛,「你殺了我的娃……我要給他報仇。」
「我給你糧食救了你的命!」塔克潭怒喝道,「我不殺他,他在村中會被人吃掉……你這個下賤的尼堪,當初我就該把你殺了,讓你和你那個啞巴一起死。」
「是你殺的……當年,你爹殺了我全家的人,殺了我全村的人,海蘭餓死了啞巴,把她餵了野狗,你們又逼死了二啞巴,最後殺了我的娃!老子不怕你了!」張忠旗突然怒吼道,「你們敗了,漢人把你們打敗了,狗屁的諸申勇士,狗屁不如!你們都要死!老子不怕你們了!」
塔克潭揮舞著順刀猛撲過來,「你這個下賤的尼堪!不識好歹的漢狗!」
嘭一聲巨響,塔克潭眼前火光閃耀,他全身如遭錘擊,但強健的身體帶著他往前沖了幾步,塔克潭面目猙獰的撞入白煙中,手中順刀猛地殺入張忠旗的腹中。
張忠旗慘叫著丟下燧發槍,兩個人滾在一起,塔克潭壓在了張忠旗身上,張忠旗忍住腹部的劇痛,雙手死死卡著塔克潭的脖子,塔克潭攪動了兩下刀柄,張忠旗噴出一口鮮血,大聲的慘嚎著,雙手也無力再去卡著塔克潭的脖子。
塔克潭胸膛上鮮血噴涌,鉛彈造成的巨大創傷讓他的體力很快耗盡,他力氣消失,軟軟的倒在一邊,臉正好對著張忠旗,屍橫遍野的戰場上,兩人都口吐鮮血橫躺在地上,面目抽搐的對視著。
塔克潭吃力的抬起左手,指著張忠旗的臉,喉嚨中咳出一些血沫,終於沒有說出話來,眼中卻滿是憎惡和不解。
張忠旗喘息著,無神的看著塔克潭,他的腹部被塔克潭的順刀攪得稀爛,鮮血流滿一地,他的頑強的生命終於到了終點。
塔克潭眼中的神采散去,舉起的手指軟軟的跌落。
張忠旗咧嘴一笑,隨即又咳嗽兩聲,把側著的腦袋轉向天空,隨著大量的失血,他已經感覺不到疼痛,耳中還能聽到登州兵的火銃射擊和馬匹中彈的慘嘶,陰沉的天空上,似乎看到了兩個啞巴和他的兒子的身影。
張忠旗臉上露出安詳的微笑,他喃喃道,「我不是狗!我是人。」
……
前方都是銀白色的騎兵,地面隆隆的震動著,呼嘯的騎兵將零散的登州燧發槍兵和潰兵一起衝撞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