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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足貴裝滿一管後遞給陳新,陳新一股腦倒入槍管,又接過鉛彈,在手中試了一下,大概五十多克,磨得還算光滑,也裝進槍管,手感略略發滯,比較合口。陳新從槍身下抽出木質通條,從槍口使勁一壓,王足貴忙喊道:「陳先生,這捅條不可太用力。」
「哦,為啥?」
「壓死了打不遠,捅條還容易斷,略微壓實就好。」
陳新連忙受教,王足貴雖然理論不太懂,但實際操作看來還是很有經驗。若壓得太死,發射藥會因為缺氧而燃燒不完全,大大減小射程,自己方才一激動,確實忘了,當下減小力道,感覺到停頓後,又輕輕壓了幾下。
陳新把槍放到支起的叉棍上,萬事具備,只欠火繩,王足貴和另一炮手兩人拿出火石、火鐮、火絨,放在甲板上敲起來,冒出煙後把一截火繩點燃,這火繩就是麻繩用醋浸泡晾乾,他們點燃一頭後小心的夾到蛇杆上面。
陳新看了這個過程,不由有點疑惑的問道:「要是打仗,人家快到了才用火石,萬一不燃不就死定了?」
王足貴滿不在乎道:「咱們海上多遠就能看到,來得及的。就算點不燃,拿刀乾死他就是。」
旁邊朱國斌突然道:「軍中火器隊,甲長隊長都要帶好火種罐,交戰時滅了是要殺頭的。」其他人並不在意,陳新卻注意到了,此人似乎曾在軍中,否則如何得知,不由多看了朱國斌一眼。
王足貴裝好火繩後,輕輕扳一下扳機,試了一下位置,此時的引藥蓋沒打開,沒有走火的危險。做完這些,王足貴對著火繩又吹了一口,火頭變亮後,幾人都退開幾步,陳新便裝模作樣瞄準起來,這山寨MUSKET管壁厚重,應當沒有炸膛的危險,所以也不太擔心,甲板上一眾水手看這邊幾人搞得熱鬧,又圍過來觀看,也包括那個宋先生,籠著雙手站在邊上,只等陳新射擊。
視野中一片汪洋,空蕩蕩的,陳新也不知道瞄什麼好,正好幾隻海鳥在前方飛過,陳新急忙扳開引藥蓋,肩抵槍托,對著照門準星,三點一線瞄準,右手扣動了扳機,蛇杆一沉,引藥鍋中火光閃現,隨即一聲巨響,槍身向後重重的一退,引藥鍋和銃口猛地噴出一股濃重的白煙,白煙中一道長長的桔紅火焰閃亮耀眼……
第二十五章 宋聞賢
黑漆漆的船艙內鼾聲如雷,陳新雙眼圓睜,他雖然神經還算粗大,但在這種黑暗、吵鬧又空氣污濁的環境中,也沒那麼快適應,聽著艙外傳來的輕輕浪花和船身吱吱聲響,久久無法入睡,還好他不暈船,不然更加難受。
摩挲著懷中沉重的斑鳩腳銃,一絲笑意又浮上嘴角,下午那一槍打出去,毫不意外的沒打到海鳥,倒把底艙的趙東家等人驚了出來,狠狠挨了一頓批,順帶著王足貴等幾個幫忙的也挨了訓,令他沒想到的是那宋先生竟為他說了好話,最後沒有沒收火銃,只是要求他們不到外海不許再亂放。黑炮和疤子悄悄豎起拇指,贊他厲害。
他伸手摸了摸身邊的一個布包,裡面放了兩個藥罐、木管、一包鉛彈、一截火繩和一套火石,這是火銃的配套裝備,現在都暫時歸他使用,回想下午的裝填過程,陳新還是覺得太過繁瑣,操作難度很大,戰場上兩分鐘一發都不容易,而且發射時火繩被爆煙從蛇杆上衝掉,火頭也熄了,重新裝填的話還要清理藥鍋,重點火繩,並不比第一次打放省事。也難怪歐洲軍隊中還要配相同數量的輕型火繩槍手。
胡思亂想間,不知多久才沉沉睡去。天快亮時,甲板上值夜的人下來,帶起一陣喧鬧,陳新再睡不著,跟著盧驢子一起起床,這間艙室共住了六人,老汪也在此處住,不知是否是要照看陳新。
上到甲板上,陳新用力呼吸兩口新鮮的空氣,海風吹過甲板,一夜的疲倦頓時散去,甲板上有二十人左右,倒有四五人在舵樓的右側排隊。
「廁所也太少了。」陳新暗罵一聲,這福船唯一的廁所就在舵樓邊上,舵樓這一層有一部分是在船身外的,所以拉屎就直接落到海中,免了打掃。船艙的二層也有馬桶,但陳新估計從來無人清洗,實在不敢坐上去大便。
他到角落裡去抓了幾張草紙,盧驢子也拿了紙跟在陳新背後。這時其他一些水手開始搬一些東西,有長矛、撓鉤、弓、箭、刀、鳥銃、飛爪、飛鉤等武器,嘩啦啦扔到甲板上,王足貴在紅夷炮邊擺了個木盒,裡面裝了四顆鐵彈,朱國斌在中間那根桅杆上爬了兩次,往望斗中放入了兩把弓和一把箭束,然後就呆在瞭望斗里。陳新羨慕的看著他猴子般上下,正好朱國斌看過來,陳新笑著向他微微點點頭。
「這海上行船,陳先生可過得習慣?」,身邊突然傳來說話聲,陳新一看,是那宋先生,正神清氣爽的站在旁邊,昨日幸好他幫忙說話,否則那火銃還未必留得住,忙客氣的施禮回道:「勞宋先生掛懷,已是習慣了。」
宋先生還是一副笑咪咪的樣子:「在下宋聞賢,字道石。此行只是押貨而已。」
陳新自然知道他不只押貨這麼簡單,也趕緊道:「晚生陳新,還未謝過先生昨日幫助。」
宋聞賢眼中閃過一絲狡猾,接道:「陳兄不必客氣,舉手之勞而已。只是沒料到陳兄一個讀書人,卻對那火銃一學就會,實在難得。」
「是,晚生原籍遼東,身負國恨家仇,是以對這些兵凶之器多有留意,讓先生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