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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側山腰有幾個院落,是供拜祭者落腳的,有些臨時避風的客商也可以在那裡歇腳。尚可喜他們就住在那裡,不過陳新並不急著見他們,而是往衣冠冢走去,他把這兩人晾了幾天,其實沒有什麼緊急的軍務需要處理,只是一種談判的技巧。
衣冠冢的大門頗為氣派,進去之後是一個大院,再進門才是毛文龍的衣冠冢,兩側則是東西廡,供著陳繼盛、張盤等等戰死東江將領的靈位,他還在左側看到了尚學禮的靈位。不禁對黃思德的細心大為讚賞。
毛文龍的墓前正有幾個人在上香,他們聽到腳步聲響,齊齊轉頭看過來,幾人都是面目兇悍,看人之時都帶著一種冷漠。
那外務司的主事見了幾人,連忙說道:「毛副將、尚副將,這位便是太子少保、登州鎮總兵陳大人。」
「陳大人?!」中間一個披著紅色披風,面容粗糙的大漢呆了一下,接著噗通就對著陳新跪了下去,並且連連磕頭,「末將東江鎮副總兵尚可喜,拜見陳大人,末將代毛帥和先考謝過大人高義。」
第六十四章 觸角
山腰院落的正屋中,一眾人分主賓坐下,這裡沒有服務員,陳新的衛兵去泡了茶給眾人。
毛承祿和尚可喜都態度恭敬,毛承祿粗手大腳,與陳新身高相若,塊頭則大了一圈,在遼人中也算強壯的。他是毛文龍的養子之首,負責帶領毛文龍的家丁隊,一向以東江鎮的正朔自居,既看不慣劉興治這樣的投誠派,也看不慣黃龍這個空降幹部,連毛文龍的便宜老丈人沈世魁,他也是不願侍奉的。
相對來說,他更喜歡耿仲明、孔有德、李九成、尚可喜這樣的養子系,這些人在天啟年間跟隨毛文龍出生入死,到處游擊,互相間的認可程度是足夠的,這也是他在歷史上投奔登州亂軍的基礎。
現在登萊突然崛起了文登系,並掌握了登州最強大的力量,毛承祿沒有機會去造反,但他心中多年來對朝廷的怨恨並未消除,袁崇煥死後,毛承祿曾經讓手下的游擊周文煌向朝廷上書,要求給毛文龍平反並給與撫恤,崇禎為了保持朝廷體面,沒有答應這個要求,只同意了讓毛文龍屍骨回鄉,毛文龍能回葬在西湖邊,就是如此來的。
但這個處理決定很顯然缺乏現實意義,東江鎮的怨氣一點沒有消除,從這一點來說,崇禎的處理手段便顯得有些不成熟。陳新覺得最好的政治處理辦法,就是推到當時的兵部尚書身上,讓尚書背個欺瞞之罪,然後給毛文龍平反便可,如此便收了東江鎮的人心,皇帝的體面也沒有多大損失。
後來東江亂事一件接著一件,毛承祿的怨恨也越來越深,他尤其痛恨的,便是那些外來的劉興治、黃龍等人,他認為朝廷用這些人毀了東江鎮,這些作亂也給了他不小的啟發,後來李九成作亂,他就認為十分應當。可惜陳新很快打垮李九成,又占了旅順,陳有時也被抓了,他當時也誠惶誠恐,直到登州的呂直派人給他傳信,安撫了一番之後才心神稍安,他年初來旅順的時候,陳新沒有見他,只有宋聞賢來接待,後來耿仲明也來了信,好歹是不擔心朝廷對付他了。
陳新收回思緒,對著面前兩人微笑道:「二位將軍此次破襲遼東,聽說都頗有斬獲,本官聞信也很是為兩位將軍高興,不知破襲途中是否順遂。」
毛承祿搶先大大咧咧道:「謝過陳大人掛懷,多虧是登州鎮攻擊復州,遼南的建奴大部都去了復州了,一路上建奴連出戰的都少,某破了兩個墩堡,殺真夷四十餘。某好久沒砍韃子腦袋砍這麼舒坦了。」
陳新揚著眉頭,一臉驚嘆的模樣,毛承祿手下幾千號人是有的,但能打硬仗的怕是只有幾百,能斬殺四十多也算合格了,不過陳新估計,他的真夷裡面可能大部分都是老弱,甲兵是不會太多的。
毛承祿得意洋洋,片刻後覺得不妥,馬上又換上恭敬之色補充道:「但與大人殺敵近千比起來,真是不值一提,某在廣鹿聽聞復州大捷,高興得一夜未合眼,第二日就派船聯絡尚副將同行,一來向大人恭賀,二來也是拜祭義父。末將在此也要謝過陳大人高義,讓我等東江老人有了一個念想。這遼東遼西來來去去那麼多官,就毛帥和陳大人是安心殺韃子的,某服你,下次陳帥你要殺韃子,某跟著你同去,若有文官領軍,某就不去了。」
陳新笑著擺擺手算謙虛一下,聽毛承祿說話粗糙得很,但說的意思還是中聽,只是言語間聽得出對文官的怨恨。不過這也能理解,毛文龍待他最厚,這麼一個最親近的人突然被人莫名其妙的殺了,任誰心頭也怒火萬丈。毛系養子中為將者,在毛文龍死後大多改回本姓,毛承祿卻一直沒有改,也可見他對毛文龍感情的深厚。(注1)
陳新又轉頭看向尚可喜,尚可喜連忙道:「末將破了三個墩堡,軍堡則破了黃骨島堡,合計斬殺真夷五十餘人,裡面甲兵二十,其他都是幼丁和年邁者,還救出包衣丁口七十多,漢人婦幼一百九十餘口,也是多虧大人大軍威逼復州,遼南建奴各處空虛,是以順遂了許多。」
尚可喜的回答就老實得多,連真夷也是區分了說的,陳新從兩人第一輪談話中,就給毛承祿打了個老油條的標籤,實際上尚可喜也要老實一些,至少登州之變的時候,他就沒有和養子系一起去作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