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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刻,離巡撫衙門僅僅幾百步的鎮海門城樓中,駐守鎮海門的標營千總王秉忠正看著眼前一張會票發呆。
「這是在臨清州可取的五千兩,事成之後,另有五千兩,足可保王大人日後作個富家翁。」張東的聲音幽幽響起,他通過一名王秉忠的家丁牽線,已經和王秉忠建立了數月關係,從文登供應菸草和南貨給王秉忠在登州銷售,互相早已是稱兄道弟,王秉忠也知道他的背景。
王秉忠和他的胞弟把目光從會票上移開,兩人對視片刻,王秉忠吞了一口唾沫道:「就只是放些人在我軍中?」
「不錯,但不是眼下,適當之時還需王千總協助打開城門。」
王秉忠兩人猶豫起來,張東見狀一笑,不疾不徐的道:「王大人如果以為我家大人也要造反,那便錯了,陳大人三戰建奴大勝,在朝中如日中天,斷不會做此等癲狂的事,如今孔有德等人正在東歸,陳大人不過是未雨綢繆罷了。」
王秉忠遲疑著道:「陳大人的意思,是孔參將還要打登州?可登州大軍超過萬人,他那三千人馬是萬萬打不下來的。」
「這事便不用王千總管了,我只問問王千總,無論孔有德打不打登州,遼兵的日子好過否?陳大人早晚是登萊總兵,能夠早些投靠陳大人的好處,相信王千總能想得出來。」
王秉忠兩人同時搖頭,他雖是千總,但日子也是難熬,這兩個月的軍餉盡數拖欠,他連幾十個家丁的餉都沒領到。
張東乘熱打鐵:「此次之後,孫大人結局自不用多說,王千總願在陳大人麾下效力,也是可以的,若是不願再當兵,願留下在登萊經商,陳大人答應給你一個縣的煙鋪批發經營,並保你一家老小周全。」
王秉忠眼睛落在會票上,陳新這人他知道,文登營打仗厲害就不用說了,登州多有遼民投奔,他從中得到的消息是很有背景,從陳新敢和孫元化對抗來看,完全是武人的翹楚,王秉忠咬咬牙下了決心,「當兵也罷當富家翁也罷,全看陳大人安置,只是家人安全,請陳大人和張兄弟定要關照。」
張東舒一口氣,只要拿下王秉忠,登州就等於在文登營手中。
「王千總放心,陳大人說過,只要按他的規矩做事,無論是誰,也別想抓他的兵。現在這年頭,有兵便是王,祖大壽戰力平平,朝廷也是無法,何況咱們文登營,孔有德也罷,孫元化呂直也罷,要在登州立足,誰也得靠著陳大人。」
王秉忠收起會票,「那請張兄弟告訴陳大人,這事咱答應了。」
第八十七章 意義
崇禎四年的十二月十一日,阮家店南十里,一支軍隊正無精打采的行軍,是山東巡撫標營受命追趕登萊兵。官道兩旁占滿讓路的難民,他們都是剛從亂兵肆虐的地區跑出來,準備往南去濟南逃難,隊列中的標營兵不時跑出幾人,將路邊某個看著有錢的人打劫一空。
作為山東全省最強的營兵,他們其實只比衛所軍好一點點,按說山東歷來出強軍,也出過戚繼光這樣的軍事天才,但明末這時候,山東卻一向不受重視,因為他們周圍並沒有大的軍事威脅,朝廷不給銀子,再好的兵源也練不出來強軍。
徐鴻儒起義的時候冒出些人才,升得最快的是楊國棟,靠殺妖人升到了登萊總兵,現在去了通州當總兵,四城之戰時山東總兵楊肇基帶著劉澤清一伙人守三屯營,對著阿敏沒有發軟,算是給山東兵正了一下名,但部隊隨即便跟著楊肇基的兒子去了直隸,山東境內還是沒有靠譜點的營伍。
現在山東境內,也就標營勉強能打,所以余大成便調動他們去打孔有德和李九成,一丈二尺長的參將紅旗下卻是一座八抬大轎,正在晃晃悠悠的行走,八名轎夫噴著白氣,按轎子上下抖動的頻率調整步伐,以節省體力,他們後面則是另外八名轎夫。
轎子的窗簾卷開一角,露出一張細皮嫩肉的面孔,下頜的一把美髯讓他看起來完全是一個文官模樣,但他實際上是武官,也就是帶領這支大軍的山東標兵中營參將沈廷諭。
沈廷諭探頭左右看看,懶洋洋的問道:「這是要到哪裡了?」
一個家丁頭目過來恭敬的道:「回大人,快到阮家店了。」
沈廷諭搞不清楚阮家店是啥地方,打個哈欠道:「告訴前面,別走那麼快,他娘的登萊兵該登州鎮去打,關老子山東標營屁事。」
「大人說的是,要說那幫遼民也是,打不過建奴跑咱山東來,每年咱們山東布政司供著登萊東江的本色,那可是費老勁了,您說他們就該知足吧,偏偏還不安生,害得咱們大冬天的走這遠的路。」家丁頭子壓低聲音道:「大人,新城那邊殺得可慘,王象春那家子人死了一大半,這些登萊兵手黑著呢,咱們是得走慢些。」
沈廷諭扁扁嘴巴,他對家丁頭目這話深有同感,要不是孔有德這幫人搗亂,他該正在暖融融的房間裡,抱著幾個小妾舒服的抽文登香,哪裡是這副冰天雪地的模樣。
「行了行了,咱們就跟著他們,送他們出了青州府,就是登萊的地方了。」沈廷諭壓下心頭的不滿,轉頭一看家丁還在旁邊,從轎子裡伸出手去使勁打他的頭罵道:「你個狗才,叫你去傳令讓他們走慢點,忙著投胎咋地。」
家丁頭目趕緊跑到一邊,拳打腳踢的催促另外幾個家丁,幾名家丁慌忙騎上馬,一路叫嚷著通知前面的人,沈廷諭一把拉上厚實的窗簾,嘟嘟囔囔的罵了兩句。他的轎子雖不大,但裡面東西頗為齊全,面前的小桌上擺了酒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