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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新連忙客氣一番,這位上官看來也不好對付,書信和口信都帶到了,他滿口讚揚,沒一句有用的。陳新不好說話,宋聞賢當然不容這位大人打哈哈,直入主題道:「方才在下跟王大人也說過,陳千戶和他的手下都是海上雄兵,兩位大人把陳千戶安置於此,並非有何私心,實在是為防建奴細作浮海而來,在我大明腹地興風作浪,這層意思楊大人應當是懂的。如何安置好陳千戶和他的手下,便關係到這海上巡防的實效。」
「還是宋先生說得透徹,下官必定安置好。」楊雲濃小眼睛轉動幾下,他其實沒太明白兩位大人安插陳新的意圖,捉建奴細作的理由只是騙小孩子的,這威海衛又非要地,況且現在遼東沿岸小島都在東江鎮控制下,建奴又沒吃飽了撐著,跑來威海乾什麼,他最後估計是江南海運糧船的夾帶太多,兩位大人要來分一杯羹。
那王元正乘機過來說了陳新的情況,楊雲濃還是一副平和的表情,看不出什麼心思。
楊雲濃看著陳新問道:「陳千戶既然是海上巡查,那便一定要靠海安置,以便停泊船隻,我威海衛有幾處良港,兩處面朝遼海,兩處面朝東海,看陳千戶願選何處?」
「下官職責是巡海防奴,便朝遼海一方好了。」威海衛城便面朝東海,若是在這附近就不太方便,北方的海岸和衛城稍遠,中間又有兩座山,位置更好一些。況且威海衛城前面錨地的避風性能一般,雖然有劉公島作為屏障,但從南北兩個自然水道過來的東風和東北風無法躲避,且受東海波浪影響較大。所以陳新選擇面向遼海一方的錨地。
楊雲濃與王元正商議後對陳新道:「向遼海有兩處不錯的港口,一處叫石島港,一處叫麻子港,離衛城大致十里。只是這住所和田土……」楊雲濃也露出些為難的神色,田土實在沒多餘的。
宋聞賢皺起眉頭:「陳千戶是實授百戶,孫大人是再三叮囑,不可寒了天下義民之心,楊指揮使無論如何要撥些人口,另外若是無住所和耕地,這一百多人如何安生。」
楊雲濃忙解釋道:「宋先生,眼下軍戶逃籍甚多,上次辦了納級文書之後,我多方騰挪,也只能分出二十戶,北邊那兩處港口附近田土出產甚少,倒是也能分出一兩千畝來,就是怕收成少了,不如陳千戶的意,不過這兩處出海,魚利頗豐。」
「哦。」宋聞賢眉頭稍稍舒展一點,做戲做得差不多了,他跟陳新對一對眼色,「既然是條件所限,也怪不得楊大人,住所可以自己造,不過此處少了田地收成,還請楊大人酌情減少些分派。」
楊雲濃知道宋聞賢意思了,只差一點就可以把這事辦妥,反正這些人是多出來的,又有這麼強的後台,他也沒想從陳新身上撈到多少好處,「下官省得,那春稅秋糧就不來擾陳千戶了。」
宋聞賢補充道:「陳兄弟人手不夠,這春秋兩季的班軍……」
楊指揮使爽快道:「也不擾陳千戶。」他表面上爽快,其實心中還是心痛,每年威海衛出的兩季班軍也是讓他煩惱的事情,山東處於內地,一向就不是九邊的鎮戍制,戰兵很少,但朝廷並不打算讓山東無所事事,每年春秋兩季,就要山東各衛所派出班軍到薊鎮,這些人都打不了杖,主要去打雜的,寧錦防線修烏龜殼那些苦力基本就是這些班軍,餉銀很少,路上的糧食還得自己負責,是山東各衛所的沉重負擔。宋聞賢這個老麻雀用田地把自己堵死了,不但要忍痛放棄這百十號人手,反而還要搭進去二十戶。
宋聞賢和陳新來之前商量過,陳新眼下官職低,人手少,能撈點地就種,沒有地就把負擔減少,能多點時間練兵和搞海貿,特別是這個班軍,一定要推掉,好不容易招來的人,豈能拿去做苦力。
宋聞賢看事情如此了結,也算不錯,當下浮起笑臉道:「那就煩請楊大人早日發下田契,撥些耕牛農具,這些人也就安心了。」
楊雲濃知道躲不過,這些農具反正不是他私人的,給一些也無妨,他轉頭就把這事推給了王元正,大聲吩咐道:「王大人你分理屯田,陳千戶所需耕牛種子農具,你要全力籌措,不可誤了他們耕種。」
「這……下官遵命。」
第十八章 我的地盤
當晚楊大人在望翠酒樓給兩人接風,望翠酒樓在城西南角的荷花池旁邊,陳新所在的三樓窗口可以看到威海西北城牆上著名的環翠樓(現在還在),往北可見到松頂山和雕窩山,楊大人告訴他,這是威海最好的酒樓,若是夏日來,可以遠觀林木蒼翠的松頂山,也可近觀滿池荷花盛開。
陳新按著官場規矩,還是包了一份二十兩銀子見面禮送給楊大人,兩名指揮同知十兩,除了王元正外,另一個姓蔣,四個指揮僉事,每人送了五兩。見面禮是大家都認可的潛規則,幾名大人也不推辭,拿了銀子後,看陳新順眼了許多。
陳新第一次參加這種官場飲宴,因為宋聞賢沒有官身,所以規格應該還算比較低的,這次就不是一個大桌子了,每人一個小桌,每樣菜都是單獨一份,這一頓公款吃喝用掉三兩銀子,陳新現在雖然是有錢人,但也從來沒吃過這麼貴的飯席,屋內用上好的木炭升起炭火,溫暖如春,又請來兩個戲子唱起陳新聽不懂的戲曲,一邊飲酒吃菜,陳新想起那些在城門避風的軍戶模樣,簡直天差地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