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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昌昊對陳新道:「陳公子還不知,李外婆待她的女兒極好,為人也最是豪爽,一搏千金,面不改色,左某雖為男兒,亦自愧不如。若是她家女兒看上陳兄,沒準李外婆還要送好大一筆嫁妝。」
幾人都笑起來,那個李鴇母謙虛幾句,對幾人道:「今日正好請到了柳麻子,講的是《秦叔寶見姑娘》和《武松打虎》,各位若是未聽過他說書,卻不可錯過了。」說完便領著陳新等人往內進走去,左昌昊對陳新幾人道:「這柳麻子叫柳敬亭,近些時日是南曲的行情人,他一日只說一次,提前數日便要交定帕才可定得。」
陳新恍然,這個柳敬亭和左良玉一樣,都是因為《桃花扇》而為一般人所知,原來此時就是個說書的。幾人跟著李外婆,過了一個圓拱門,抬眼望去,所見是一個花園,院中喬木蔽日,花木參差,兩側還有木質的迴廊,掩映在怪石綠樹中。
花園中間是一個荷塘,水中盛開著幾多粉紅的荷花,中間一條曲徑,上面刻成荷葉形狀,小徑兩邊各有一座假山,上面依稀可見青苔痕跡,其中一邊還停著一條小小的破舊漁船,上面橫著一根船槳,配在荷塘之中卻不顯破舊,倒有一種古色韻味。院中飄動著煎煮茉莉和蘭花的清香,如非塵景。
這裡的景色再次讓陳新刮目相看,如此景致已經可稱園林,更讓他奇怪的是行走其中的一些婢女,衣著皆是素衣窄袖,十分淡雅,倒比街上那些出遊的普通婦女更像良家子,徹底顛覆了他印象中甩著手帕叫大爺來玩玩的妓院形象。
李外婆帶著他們從塘中小徑穿過,在花樹中曲折行走,這裡已經能隱約聽到絲竹之聲,陳新感覺便如同在KTV的走廊中聽到隔音包間的效果。
在小徑中轉過幾個彎,他們到了一座兩層小樓前,左昌昊一力推薦柳麻子說書,陳新雖然一心想去看看那個名妓,卻不好明說,他實際對評書半點興趣都沒有,架不住左昌昊的熱情,只得跟著去了最大的一座小樓,走到門口,那鴇母叫過一個婢女吩咐幾句,領了幾人進去。
一個矮冬瓜一般的麻子正在台上,面前桌子上擺著一個驚堂木,他正在講景陽岡打虎,下面已經坐了一些人,他們每人一個小桌子,上面擺了點心和酒水,邊聽邊吃。
左昌昊請陳新和劉民有坐了靠前的一個位置,兩人一張桌子,婢女很快來上了點心和酒,宋聞賢等人則在後面坐了。
陳新的右側是一個富商模樣的胖子,他大張著嘴,目不轉睛的盯著上面的柳敬亭,此時柳麻子正在講到武松到了景陽岡下。
「武松一看那路邊酒幌招搖,不由酒蟲上來,再一看,門前立著個大牌子,上寫著:『三碗不過岡』!」
柳敬亭的醜臉一歪,哈哈哈的大笑三聲,「武松心想,好大的口氣,俺今日倒要喝個七八碗,看看能不能過得崗……」
旁邊那個胖子富商咧著嘴跟著笑了兩下,似乎也被說起了酒癮,端起一桌上酒杯喝了一口,剛放到嘴邊,上面柳麻子用驚堂木猛地一拍,啪一聲大響,那胖子嚇得一抖,酒都淋到了鬍子上。連陳新和劉民有也驚了一跳,抬眼去看台上。
柳麻子往周圍看了一眼,「進得酒家,武松轉目一看,七八張桌椅,一長溜淨酒缸,偏偏無人,武松把包袱往桌上一扔,哨棒靠牆立了,翹腳坐下猛地一拍桌子,大吼道:『酒家,拿酒來!』,這一聲吼,震得店中空缸空甓嗡嗡有聲,頂瓦牆上嘩嘩掉土……」
陳新旁邊那個胖子富商聽得興起,把手在桌子上不停搓著,劉民有對陳新低聲道:「這個柳敬亭說得不錯啊。」
「再不錯,能有好萊塢大片好看不。」陳新無聊的吃著桌上的點心,一邊想著與許心素如何談,特別是錢莊一事。
剛剛想得入神,上面又是啪一聲驚堂木響,陳新一個激靈,又被拉回到現場,之間柳麻子抬頭看著屋頂,口中道:「店家出得門來一看,店中一個黑大個,身長一丈二,柳斗般的腦袋,蒲扇般的手掌,握起來也有斗碗大小……」
胖子富商抬頭看看屋頂,呲牙咧嘴的嘆氣,兩手輕輕的揮動著,聽得十分投入,陳新挪挪位置,離他稍遠一些。回頭看看,只見後面人也聽得十分認真,只有宋聞賢抱著個婢女正在上下其手,對柳麻子的動靜充耳不聞。
那婢女或許是被摸得癢了,笑了一聲出來,這一下可好,被台上柳敬亭聽到了,醜臉上滿是不悅,停下了不說話,幾個老聽客見他模樣,知道又是誰在說話打瞌睡之類,轉頭去看,便見到宋聞賢的模樣,紛紛喝罵起來,連帶還罵那個婢女,把那婢女嚇得面無人色,站在最後的傻和尚沒懂是怎麼回事,不過看他們罵宋聞賢,他把手伸到衣擺下,摸到了刀柄上,只要陳新招呼,就要上去砍人,陳新連忙跟傻和尚搖搖手,宋聞賢嬉皮笑臉的站起來,拱拱手算是道歉,左昌昊過去低聲宋聞賢道歉。
外面三個左昌昊的保鏢聽了動靜,跑進來兩個,他幾個保鏢殺氣頗重,立即鎮住了場中的人,左昌昊轉身冷冷看一眼叫罵的幾個人,那幾人才停下來,催促柳敬亭快講。
陳新低聲罵道:「他媽的架子還大。」
劉民有道:「人家在演出,也該尊重一下。」
陳新不滿的瞥一眼身邊那胖子,剛才就是他罵得最起勁,現在柳敬亭又開始講,他馬上又進入狀態,張嘴看著台上,一邊喝酒一邊手舞足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