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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敬丹頭髮花白,皮膚卻不差,臉色也比較紅潤,看得出他以前生活不錯,如今進了工商司,裡面的經商老手不多,靠著多年經驗爬升很快,工資也很高。
「屬下明白,多謝徐大人關照。」陳敬丹恭敬的回應著。
兩人一邊走一邊談,他們的住宅都在城外,此時接近午飯時間,他們也不回公事房,一路往家回去。
在路口別過後,陳敬丹埋頭回家,他的屋子在東門外,不帶花園的三進大員,也是登州變亂時候空出來的,他在門口減緩了腳步,似乎回家也並不輕鬆。門子看到他回來,連忙來迎接他,陳敬丹搖搖手,自己進了三進,卻沒有去正屋吃飯,而是去了旁邊的廂房,那間廂房的窗戶上掛著一掛竹簾。
他在門口猶豫一下,然後有節奏的敲了幾下。
「進來!」裡面傳出一個男子聲音。
陳敬丹推開虛掩的房門,裡面光線陰暗,外邊明亮的光線把他自己的身影投射在地上,形成一個影子。
陳敬丹緩緩走入,然後掩上了門。
裡面陰暗處走出一個戴著帽子的人影,他走到陳敬丹面前抬起頭,赫然便是那撫順駙馬李永芳。
「今日那登州鎮有何要事?」
「那團練總兵劉民有,要買些染料……」
「陳一敬,你在本官面前,就不要耍這些花樣,當年你跟武長春做的那些事,足夠你凌遲幾次,若是還想首鼠兩端,你自己想明白後果沒有?」
陳敬丹冷冷抬眼打量眼前的李永芳,他就是當年和武長春一起向遼東傳遞情報的平度商人陳一敬,不過他見機不妙跑得快,免了那凌遲之苦,躲避於登州多年,隱姓埋名的做一些小生意,躲過了風頭之後,他以為應該可以平靜的渡過餘生。
誰知道李永芳會親自來登州,李永芳在牛莊和海州多次親自接收情報,對陳一敬十分熟悉,在登州竟然認出了陳一敬,得知他現在身份後,便親自上門要挾,已經從他這裡套走不少情報,而且胃口越來越大,甚至要求他去軍令司偷竊文件。
陳敬丹心中閃動著無數念頭,眼前這個李永芳早已年邁,還有一些毛病,體力十分虛弱,但這麼一個虛弱老頭,現在卻讓自己陷於極度危險的境地。真實身份一旦泄露,朝廷會凌遲他,登州鎮也會對付他,甚至可能建奴也會對付他。這些都是世上最強大的力量,尤其是登州鎮的情報局,陳一敬是在工商司上班,地位也不低,情報局和商社的事情多少都有聽說過,那些人的手段只會比朝廷更兇狠。
陳一敬摸著袖子中的匕首柄,他當年敢做這些事情,手上也是有功夫的,要殺死李永芳問題不大,但李永芳這樣地位的人,肯定不會是一個人來登州。
李永芳感覺也很敏銳,他冷冷對視著這個高大的陳一敬,「本官既然敢一個人尋到你家來,也有其他後手對付你,你也別想著能逃,我已在你附近布下眼線,除非你捨得丟下你全家老小,那老夫真要贊你一聲豪傑。」
陳一敬在袖中鬆開匕首柄,拱手對李永芳道:「李大人言重了,小人這條命當年就是賣給大人的,如今多活了這些年,也是賺了。小人只是有一事想不明白,李大人來登州這許久,難道看不出來,只要過得數年,天下沒人是登州鎮的對手,李大人就沒想過換個台子唱戲?何苦在一棵樹上吊死。」
李永芳微微一笑,「無論這登州鎮強不強,跟老夫都不相干,本官當年降於老汗,就已是斷了退路。老夫老了,最多不過數年光陰,就當給兒孫爭點前途,否則何需來這登州虎狼之穴。」
陳一敬搖搖頭,「李大人原來也想得明白。」
李永芳知道陳一敬還是怕了他,轉身找了一把椅子坐了,對陳一敬道:「想明白了就好,現在告訴老夫那些我想知道的。」
「民事部今日來函,要求工商司幫忙徵調商船,要多運輸一批糧草去旅順,正兵營第三千總部已調往校場,就是說第一總剩下一個司會馬上調走,另外有一批從江南運來的糧食,存在威海衛的倉庫,準備用來收買東江鎮……」
第一百二十七章 巢穴
李永芳從陳一敬的側門離開,陳一敬並未來送他,一個不了解任何底細的僕人來關門,李永芳在頭上戴好一頂瓜拉帽,邊緣拉得很低,把耳鬢的頭髮遮住。
他外面穿著一件常見的道袍樣式外套,來到大街後弓著身子,把頭稍稍埋低,打起一個算命的幌子,活脫脫一個遊方道士,這樣的人進出人家之時,也不易被外人懷疑。
這一片現在是登州城外的高檔生活區,很多登州鎮的官吏住在這邊,徐元華、吳有道這種級別的,則在北邊一條街,大部分登州民政的官員也在那裡。
李永芳混在人流中,往北邊那條街瞥了一眼,街口有民政的保衛隊站崗,小攤販和遊方道士都進不去,據陳一敬所說,這些住宅大多是登州之亂時被孔有德滅了門的,登州鎮來了之後占下來,只給蓬萊縣衙交了很少一點稅,然後就變成登州鎮的資產了。
按照李永芳來這裡半年的打探,陳新對於屬下不太干涉私生活,在物質方面比較優待,但僅限於銀錢房屋,從來沒有人能用士兵當奴僕,登州鎮允許官員僱傭僕人,卻絕對不許蓄養家奴,陳一敬現在府上也只是僱傭著兩個僕人和兩個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