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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洪謨已在守備府門口等著,一臉絡腮鬍子,又黑又壯,周洪謨看到陳新之後十分客氣,很快稱兄道弟,完全沒有上官的樣子。
陳新八月已經派人拜見過周洪謨,送了一份儀金,周洪謨在這地方一向不受待見,周圍衛所不搭理他,額兵的軍餉也很少能拿到,眼下連最要緊的關寧軍和薊鎮都拖軍餉,九邊其他地方更是欠餉無數,哪裡還能有他這個文登營守備的銀子。他只好指望著文登營的一些軍田,把剩下的一些軍戶都變成了他的佃農。
陳新的名聲他也聽說過,一是倒閹黨,二是年初剿匪的時候很能打,加上上月就給他送過儀金,所以周洪謨也不擺上官架子。就在官署後堂擺酒接風,盧傳宗和劉民有都一起赴宴。
陳新問起周洪謨文登營情形,周洪謨長吁短嘆,總之是破敗不堪,他們既不是衛所,也拿不到鎮戍制的糧餉,每年撥下一點,還要去巡撫和海防道那裡活動,拿到手的連他的二十多個家丁都不夠,更可恨是文登營連海都沒有,想做點私鹽都沒地方,唯一就是還有一些軍田,現在就是由文登營里剩下的百多戶軍戶耕種,這些軍戶也是當年備倭時候遺留下來的,年生久了便呆在這裡。
陳新看周洪謨的樣子,一副後悔莫及的表情,估計他原來在萬全行都司比這裡舒坦,至少能貪墨的軍田比文登營要多,陳新便在席間暗示自己有辦法。
吃過酒席,周洪謨請陳新到書房,丫鬟來上過茶後,周洪謨有些迫切的對陳新道:「陳賢弟,這文登營比之衛所也不如,若是哥哥早些知道你要來,定要勸阻你一番,還不如在衛所當個同知。」
周洪謨是個自來熟,陳新也不與他太客氣,笑著道:「多謝周大人,下官不過署同知,並非實職同知。原本以為營兵還好些,結果遠非所料。」
周洪謨一拍大腿道:「誰說不是,原先看宣府的營兵拿銀子多,我巴巴的去求得個守備,卻是這番光景。」
陳新嘆口氣道:「也是,下官何嘗不是被逼著來的,那威海衛僉事以上就是三四十人,實職只有那麼幾個,何時才能輪到下官這個外來戶」
周洪謨深有同感,越說越氣憤,猛地站起來,一雙眼睛瞪得牛眼睛一樣,「原來如此,本官亦是個外來戶,老子原本是萬全行都司的實職僉事,那天殺的鄭呆子跟老子說文登營好,害得老子還花了幾百兩銀子去打點。想在想來,定是他要給他侄子騰個僉事位置出來。」
周洪謨口中唾沫橫飛,幾點口水飛到陳新臉上,陳新不好去搽,端起茶杯放在嘴邊喝了一口,袖子乘機把臉上抹了一下。他放下杯子才對周洪謨道:「聽周大人意思,這文登營便是個泥潭,來了此處無甚油水,也無戰功可立,掉進來便難得出去。」
「正是如此。」周洪謨呼呼的喘著粗氣,憤怒的道:「由這守備位置再往上,職缺更少,那九邊某亦不願去,若是到好地方的實缺,銀子又湊不出來。那姓鄭的狗才把本官害得可慘。」
陳新不由心中好笑,周洪謨幾句就露餡,他根本就是怕在宣府跟西虜打仗,萬全行都司就在宣大的最前線,能躲到文登當個太平官當然比賣命強,來了發現油水少,又怪辦事的人。
他基本摸到周洪謨的底,湊過去道:「周大人,你我二人同病相憐,得想個法子跳出這泥潭才是,咱們武人為官就靠現在這年華,過了可就更升不上去了。」
「正是,未敢忘危負年華,這前程現今正是危得很,危得不能再危了,正當咱們博個前程的時候,豈可在此處整日介與些農夫打交道,陳賢弟我是知道的,你去年才是納級的千戶,如何可升得如此之快,還養了這許多兵,有啥主意快說來哥哥聽。」
連這個粗鄙武夫都能背出戚大帥的這首詩來,陳新不由慚愧,拱手奉承道:「大人文韜武略,下官望塵莫及,兄弟由此更為大人不值。」
周洪謨其實就懂這麼一句,不過他還是得意的一揮手,「詩詞只是微末之道,我雖說懂得,也不必炫耀,陳賢弟還是先說說跳出去的法子。」
「大人你看,要跳出去,不外乎升遷,升遷要麼靠軍功,要麼就靠銀子。先說這銀子,咱們武人發財不過幾個法子,吃空餉,占軍田,還有經商,這裡不比九邊能販邊貨,餉銀也沒有,便只剩下軍田一項。」
周洪謨大失所望的道:「軍田啊,那倒是能有上萬畝,可恨是無人耕種,民戶能逃的都逃了,軍戶也就剩些老弱,我現在都不敢逼得太狠,還是怪那建奴,山東供著東江的本色,幾乎年年加派,種一年地還得倒欠糧稅,誰他媽願來種地,陳賢弟你路上該看到了,到處都是荒田,這條路怕是不通。」
「所以咱們還得另想法子,又有銀子又有軍功。」陳新停下望著周洪謨。他倒是很想幫著周洪謨升官,他調走了自己才有位置。
周洪謨開動起他那不太靈光的腦筋,想了半天放棄了,急切的問陳新:「陳賢弟快說,該是如何。」
「咱們去剿匪,文登周圍地界,咱文登營都去得,也不怕人說擅入信地,那匪巢之中的財物也是不少的。」
周洪謨還是略微失望的道:「財物倒可能是有的,不過那得拿人命去換,我現今文登營的人,哪裡打得過土匪。」
「小弟出兵,把兵額湊齊,土匪財物大人拿六成,小弟拿四成,上面的關節費麼,小弟和大哥各出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