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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幾句話就充滿火藥味,呂直並未按司禮監的命令回京師,而陳新此時語帶威脅,明顯是要攬下呂直的事情,周圍的文官都看呆了眼。楊文岳沒有想到自己剛剛登上登州的地盤,就遇到這樣的事情,陳新名義是他的手下,但他現在想不到什麼說辭去命令陳新,他轉頭去看王廷試和熊明遇,這兩位都如同事不關己一般,熊明遇把腦袋偏到一邊,王廷試則在仔細看著自己的鞋子。
其他的文官級別更低,自然更不會來管,他們也多少聽說了呂直的事情,當時人人都認為呂直回京師可能沒有好下場,宮裡邊的太監不比文官,處理文官有朝廷的體制,至少要有個理由來處罰,太監就是皇帝的家奴,一旦被皇帝記恨,下場就很悽慘了。
沒想到呂直就玩起了失蹤,最近還有消息說呂直是出海時候船翻了,一船人都死在海里,但登萊官場都沒有人相信,看陳新現在的樣子,呂直多半是已經投靠登州鎮。但他們還是不太明白,陳新為何為了一個太監和朝廷交惡。
唐太監後面的一個番子瞪著眼睛就要走上來,剛走兩步便被唐好友伸手攔住,唐好友再次帶上奸笑對陳新道:「那到時就麻煩陳大人派兵護衛咱家了。」
陳新笑笑道:「不麻煩,登州鎮本來就要練兵,走走路不算什麼,不過能不能找到呂老公,本官就不知道了。」
唐好友盯著陳新看了片刻,一揮袖子帶著一群手下走了,留下一群登萊文武官員在原地。
王廷試趕緊出來打圓場,領著楊文岳等人去巡撫衙門,出了剛才的事情之後,眾官都無心說話,從鎮海門進了登州城,到了巡撫衙門之後,王廷試和楊文岳的參隨便準備交接,雙方的參隨會把數十項事情交割清楚,倉儲和武備還需要一一點驗,一般會用到七八天的時間。當然按照官場的潛規則,完全交割清楚是不可能的,每一任都會留下一些說不清楚的帳目,接任的如果非要較真,那就會牽扯出一大堆的吏員和前任官員,對所有流官來說,熟悉業務又在民間有威望的本地吏員絕對不能缺少,所以除非是特別嚴重的漏洞,否則這種交割一般不會較真的。
熊明遇是上官,他不會參與這種事情,交代一番之後就去了客館休息,王廷試領著雙方的參隨商議著日程,陳新則陪著楊文岳在二堂後面的大宅花園裡面邊走邊談,這裡以前是王廷試一家住的地方,明代官衙一般都是如此,前面是辦公的,後面是住宅,流官一般都這樣居住。
在確定辭官之後,王廷試提前就搬了出去,此時裡面已經空了,花園裡面只有一些陳新的衛隊在警戒。
楊文岳突然對陳新主動躬身行禮。此時的文官之間互不隸屬的話,也不用行跪禮,只要沒有公事,下級文官見到上級可以躬身便可,所以楊文岳實際上是擺的下官禮。
楊文岳客氣的對陳新道:「陳大人亦是熟識了,本官心中對陳總兵一向是仰慕的。方才在水城碼頭有些外人在,本官是不得不擺出些架子,還請陳大人不要往心裡去,日後在巡撫任上,有做得不當的地方,還請陳總兵多提點。」
陳新看了楊文岳兩眼,也客氣的躬身回禮道:「大人折煞下官了,下官是個武夫,有些禮節上粗糙了些,不過心裡是最講情義的,方才也不是要衝撞唐老公,只是呂老公當年對下官多有幫襯,下官不想看他被人為難罷了。凡幫過在下的,末將都記得,不會幹那些過河拆橋的事情。」
楊文岳一拍手道:「大丈夫正該如此,本官想著,那唐老公回去想想也會明白的。」
陳新笑道:「那最好不過,下官還有軍務要處置,今日便不陪大人了,明日無間在蓬萊閣為大人接風。」
楊文岳連忙道:「陳大人儘管去忙。」
陳新再行禮後轉身離開,楊文岳看著陳新背影嘆道:「皇上看不得登萊一團和氣,咱是被逼著演給人看的,熊明遇、唐好友也是演給人看的,不過還是陳新演得最像,順帶還收買一把人心。」
第四十二章 委員會
七月一日,登州難得的下起雨,雖然登萊屯堡有完善的水利設施,但人力提水總不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天公作美依然是讓人高興的事情,這可以節約屯戶很多的體力。
陳新躺在書房椅子上有些出神的看著窗外,屋頂傳來雨滴敲打瓦片的密集聲響,一串串的水珠從屋檐滴下,仿佛在窗外掛上了一道珠簾。
「大人,唐好友那地方屬下去了,東西都收下了,他是私下見的下官,態度頗為和氣。」
陳新收回目光,轉向對面的宋聞賢,這個老夥計滿面風塵之色,今年他開年跑了一趟寧遠,回來又去了山東各地,這次剛剛從濟南回來,繞著青州周邊的州府走了一遍,確實也夠累的。
他剛回到登州又遇到新巡撫和監軍到任,他是最適合去拜訪的人選,楊文岳態度明確,只是監軍的態度還不明朗,陳新讓他去試探一下唐好友的態度。
陳新開口問道:「唐好友有沒有提呂直的事情?」
「沒有提,不過屬下想著,唐好友必須要做個樣子,否則東廠和司禮監那裡不好交代。」
陳新轉向宋聞賢身邊的周世發,「情報局對新監軍的調查如何?這個唐好友是真的做戲,還是做個樣子麻痹咱們?」
周世發恭敬的道:「回大人話,唐好友來這幾天,沒有查本色糧庫,沒有查武庫庫存,也沒有查各個營頭兵馬,就點了一次紅衣大炮,連水營的船數也沒有點,唯一在幹的事情就是派人大張旗鼓在登州找呂直,以前監軍衙門的吏目也都留用了。此人以前在御用監,張大會和他打過多次交道,此人十分貪財,做事情謹小慎微,頗得皇帝歡心,以前宮中拖欠我們的南貨貨款,便有相當部分入了他的腰包,匯總後看起來,分析處認為他並不打算跟咱們對著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