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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房牙聽了搖搖頭,想起正事,忙給樓子娘介紹道:「這幾位是要來看看院子的,屋中可還方便?」
正在這時,陰暗的屋裡傳出一個男子瘋狂的聲音,「滾,滾,這屋不賣,誰來我打死誰。」
樓子娘聽了急道:「不賣,你湯藥錢從何來,誰叫你去幹了那……」
「不許說,滾,滾。」噹啷一聲,從房中飛出一個粗瓷碗,砸在台階石上,碎片濺出多遠。
王帶喜尖叫一聲,張二會一把抽出短刀,護在陳新側邊,張二會年紀雖小,但膽子不小,以前空手對著那刀疤乞丐也敢去拼命,自跟著陳新後,更是野了不少,手裡拿著短刀躍躍欲試,眼睛看著陳新,看樣子只要陳新一喊,還真要去砍人。
吳房牙也嚇了一跳,連退幾步,口中連道:「這,這,我好意幫你們,這是何道理。」
樓子娘一屁股坐到台階石上,放聲大哭:「天啊,你自己惹的禍,還要遷怒別人,你這是不要一家人活啊。」開門那女子見了,也嗚嗚的哭出聲來。
陳新心中不喜,臉上卻還是笑著,對房牙道:「這屋如此喜氣,你願來住?不然你先進屋去勸勸,把刀子借給你防身。」
吳房牙看著刀額頭冒汗,只是連連道歉,劉民有見狀過去繳了張二會的刀,自己收了,也說道:「這個情形,確實不太合適,咱們去另一家的好。」
吳房牙這才鬆口氣,連連答應,看樓子媽還在哭,轉頭對開門的那女子道:「沈家娘子,我好心幫你們,你看看你當家的是個什麼樣子,壞了生意不說,萬一傷了人怎辦,以後我不敢再來,你們也不要再來煩我。」
那女子倒還得體,搽了淚盈盈的施個禮道:「是我們的錯,他從斷了腿,日日煩悶,還請吳叔看在街鄰份上,不要責怪,我們兩個婦道人家,不求吳叔卻又去求誰,眼下不光欠債,家中糧也是快盡了,還是要賣了這屋,另租個小屋住,總要請吳叔費心。」
陳新懶得再聽,招呼了張二會和王帶喜,先出門去了。劉民有心軟,聽了對吳房牙說道:「既如此,你也可幫幫她們,我們這邊無妨,再去看下一家便是。」
吳房牙這才點點頭,那沈家娘子感激的看劉民有一眼,沒再說什麼。
幾人都出來後,一起往井東坊走去。一路上房牙跟兩人說起這戶人,原來那沈樓本是右衛的軍余,原來在一戶縉紳家當幫傭,一向都還好,日子也過得去,去年突然喜歡上賭博,欠了不少錢,前幾日逼得急了,便偷了縉紳家女主的首飾,被抓個正著,那縉紳家的二少爺平時就是個惡少,一怒就砍了他一條腿。
劉民有不解,「那總也該去衙門裡判刑,怎麼自己用私刑。沈家不去告官?」
「劉公子不知,那縉紳姓柳,嘉靖年間就出過進士,一貫就是大戶,有錢不說,在天津衛開枝散葉,人多勢眾,歷代都有人做官,現今那柳家的大公子就在戶部做個主事,不管到了哪裡打官司,這沈家也萬萬沒有贏的道理。」
劉民有聽了低聲對陳新道:「要不要幫幫這家人,怪可憐的……」
「咱們又不是紅十字會,身上這點錢哪經得住這樣施捨。再說他自己貪賭,還不是活該,有錢咱也給美美。」
「給個幾兩,也就解了他們的急。」
「天下比他家苦的數不勝數,幫不過來的。」
「那你為何又要幫代正剛?」
「不是說了他們可以當護院麼,總是有用的,這家人你幫了能有什麼用處,再說那腿都斷了,以後幹不了活,你先給幾兩,用完又怎麼辦?一開了頭,就是個無底洞。」
劉民有嘆道:「只是看了心中同情,你也太實用主義了。」
「當然要實用,嗯,莫不是你看上他那媳婦了?」
「你還差不多,我還沒那麼下作吧。」
陳新嘿嘿一笑:「這有夫之婦幫不得,如果是寡婦就可以幫。有經驗,動作比較規範。」
劉民有罵道:「以為都像你一樣心裡陰暗。她都這樣了,你還要調侃。」
井東坊不遠,幾人一會就走到,一個老幫傭來開了門,進去一看便比方才那家清爽許多。
這院子有北邊正房兩間,西廂房三間,東邊臨街是單層門市兩間,這三面屋檐下用迴廊連通,每面台階上立著兩根柱子,以支撐迴廊,向外的屋檐下有陽溝。大門開在東邊靠南,挨著門市,南邊沒修倒座,只圍了牆,庭院也算寬敞,西南角是廁所,外面種了一棵小榆樹,院中擺一個石桌,正南邊牆旁用幾根長木和篾條搭了個廚房,灶台都齊備,灶台邊擺了個大水缸,地上還堆了些煤。
吳房牙給兩人介紹道:「這處的主人原本是個棉布商人,是湖州來的,今年已在南城買了三進的院子,這處就打算賣掉。」
劉民有看得基本滿意,幾人又一起入到各屋去看,各屋都是磚牆瓦頂,朝中庭一面開窗採光,兩間正屋中原來有一個是中堂間,相當於客廳,留有幾張木椅,另外幾間裡面也有一些家具,炕是現成的,雖是舊的,但都還能用,這處房子現在無人居住,留了個老人照看,到處打掃得乾乾淨淨。
王帶喜和張二會兩眼發亮,他們家中都是遼東軍戶,生活比關內還要清苦得多,以前就是住草屋,從來沒進過這麼漂亮的磚瓦房,好奇的到處邊看邊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