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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不僅是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這樣的大股,各地盜賊山匪蜂起,他們消滅了人口和市場,斷絕了商路,影響的是我們的商業體系。所以流寇已經是我們的大敵。」陳新捂著臉,「但我確實騰不出手來,建奴那裡主力猶在,大概也是需要兩三年的持續打擊,我擔心流寇不會給咱們這個時間,看他們眼下的聲勢,打爛五省還不夠,遲早還要入四川、江西,屆時膏腴之地一片荒土,咱們真接手下來就要花更多的功夫去穩定形勢,困難度大大增加。」
劉民有搖頭道:「想著也頭痛,你原本的打算,是用商業和錢莊分化縉紳階層,以軍力威懾奪權,這樣流血可以少一些,只是時間很長,如今流寇卻未必給咱們這個時間。」
「還有一個人可能也不會給。」陳新從衣袋中摸出一封信紙遞給劉民有,劉民有看了一下抬頭,是絕密級別,再往下看看內容後,抬頭對陳新問道:「要招你進京師,皇帝這是什麼意思?」
「或許是試探,也或許是圈套。」陳新忍不住站起來走了兩步,「皇上和朝廷占據的是道統,明面上我還是朝廷的官,一會給我個少保,一會又是少師,看不上也得收著,現在讓我進京獻捷,也是冠冕堂皇。」
「中間會有什麼陰謀?皇帝敢殺了你?」
陳新失笑道:「皇帝雖是年少衝動,但還不至於那麼下作,對付我不用殺死我,其他可選擇的手段多的是。可以給我封爵位公卿什麼的,讓我留在京師當個京營戎政;或是扔到五軍都督府當個閒職,平時軟禁起來,對外卻說是優待;或是半道截殺,嫁禍給其他人,等等手段不一而足,然後慢慢分化登州鎮。」
「也沒準嫁個公主給你,按朝廷體制,你這個駙馬就啥官都當不成了,別人也會以為是優待。」
陳新哈哈笑道:「那也還算有點補償。」
劉民有也跟著笑了一會,笑完等了片刻後道:「我覺得你不要去了,去京師所得不過是一個道義,顯得你不負朝廷而已,外加穩住皇上和朝廷的心思。不過上次我也看了情報局對皇上的性格分析,認定的東西頗為偏執,你就算去了也打消不了他的戒心。可萬一朝廷發狠真的對付你,咱們登州鎮的損失就遠遠大過這點收益,分崩離析的可能性不是不存在,此為智者不取。」
陳新點點頭,「道義只是錦上添花的東西,是給文人和官員看的,老百姓誰看那玩意,誰能給他們好日子,誰就是道義。即便是祖大壽這樣的,也只是官場人知道他的底細,天下百姓誰知道他道義不道義,所以實力才是根本,京師我是不去的。」
劉民有嘆口氣接著道:「反正你有的是辦法找出藉口不去京師,明面上不扯破臉就是了,只要理由正當,別人也不說你失了道義。不過這只是過關,我現在擔心的,仍是天下這盤亂局,流寇現在攪局攪得厲害,我們應該有破局之法,若任其糜爛,日後這爛攤子我還真不知如何收拾。」
陳新回到座位坐下,靠在椅背上沉思一會輕輕道:「如今牽制我力量最多的,還是遼東那個後金,後金不滅則流寇也難滅,看來我要提早和黃台吉清算了。」
此時門外莫懷文的聲音傳來,「二位大人,開庭了。」
陳新拍拍額頭站起來道:「走吧,看看熱鬧去。」
劉民有攔著他道:「你先把你衣服換了,咱們裝成屯戶進去。」
第三十二章 混亂的庭審
兩人匆匆換過衣服,到了十三堡裡面的大會議室,這裡平日主要用來民事官組織附近屯堡屯務會議,所以勉強能裝下這一百多人。
陳新、劉民有和莫懷文混到了前排最左,這裡不引人注意,又還能夠看得清台上,台上正中已經坐了一名年輕的登州官員,他便是劉民有從登州帶來的此次試用的司法官,他叫做唐盛典,是文登大學堂出來的,專業卻是學的是制酒,最先便負責蒸餾酒的製作。
唐盛典雖是文登大學堂出來的文人,但是長得牛高馬大,平日脾氣火爆,管理方面又頗為細緻,很快因表現出色進了民事部。劉民有刻意提拔新生代的民事官員,唐盛典頗有能力,現在擔任著劉民有的第三助理,是以後民事副總管的候選人,前景十分看好。
此人在學校是心學一派,對陪審團這種方式極度推崇,這次便被劉民有選中負責此事。
唐盛典穿了一件黑色的民事部短裝,坐在上面十分沉著,下面觀眾入場還沒有完畢,搶座爭位亂鬨鬨的,頗有點菜市場的感覺,唐盛典自顧自悠閒的坐著,不時端茶抿上一口。
會議室比較狹窄,擺放的都是小凳子以節約空間,入場者生恐落後,互相爭搶著好位置,有幾處還發生推搡爭執,維持秩序的幾個屯堡教官提著軍棍過去吼一嗓子,那些人頓時老實下來,這些屯堡教官的威望往往比屯長還高,因為預備兵訓練的時候執行的是軍法,比屯長的處罰嚴厲得多。
折騰了好一會之後,一百名觀眾才入場完畢,大聲的喧譁沒有了,但嗡嗡的議論聲不斷,此時罪犯已經被押在門外等候,陪審團的人暫時還沒進來。
陳新坐在最左邊的小板凳上左右看看,身後的幾個屯戶都在自己討論,沒有人留意到登州的一二號人物就在身邊,再看看台上的唐盛典,轉頭對劉民有耳語道:「我一直以為普通法就是陪審團,今天看到唐盛典坐在上面,我才想知道,既然有陪審團,這法官到底幹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