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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供出了另外一組哨探的路線,讓我們擊殺了其他五名巴牙喇。此人在鑲白旗失了地位,這次損失了這許多巴牙喇,又斷了腿,回去也是死路一條,他想投靠登州鎮。」
「這是個好開頭。」陳新笑著道:「第一次有被俘的後金將領主動提出投靠,他在後金是有地位的人,他的妻女怎麼辦?」
「按照皇太極的做法,或許男丁會被處死,女子為奴。」
「劉興治當年叛逃,家眷只是被看押起來。」
周世發跟在疾步快走的陳新身後,又不停在說話,稍稍有點氣喘,「劉興治逃到東江,手下有數百夷丁,但巴克山只有他自己一個人,尤其是和劉興治不同的是,他是真夷。」
陳新想了一下,然後點點頭,「你的想法是讓後金知道他活著,還是暫時把他隱藏起來?」
周世發躬身道:「讓後金的人知道,皇太極沒有其他選擇,他必須殺死巴克山的家眷,以儆效尤,這樣也就斷了巴克山回去的路,那樣他才算真正是咱們的人,屬下可以通過蒙古打聽消息,確認是否真的如此處理,也可以確認巴克山是否是後金的圈套。」
「別讓他接觸機密,暫時放在情報局效力,在旅順期間不能關入南城,就在城外看押,凡出屋皆要蒙眼。多從他身上問些東西,這人曾經身為一旗的巴牙喇氂額真,知道不少白甲兵的戰術,審問出來交給兵務司和軍令司。」
「明白了!」
陳新順著南城的城壕往北,一個個突出的馬面讓他覺得更加順眼,這種馬面能增加側面火力,使得城下的死角大大減小,這種改進依託於旅順南城的舊城牆,總體上仍是凸面的舊式防禦。
此時西方興盛的棱堡是凹面外形,幾乎沒有死角,讓守方取得很大優勢。這種修築方法也傳到了中國,徐光啟曾建議在京師和薊鎮修建三角三層的空心敵台,第一次有了銳角防線的概念,後來孫元化學習到的更詳細,他寫的《銃台圖說》中,明確提出修建銳角防線(注1),他所形容的「形如長爪,以自相救」,就是多個銳角形成的棱堡外牆形狀,雖然他被派到寧遠,協助袁崇煥修建城防,但遼鎮的腐朽風氣讓這些改進無法實現。
孫元化的銃台也不是自行研究得來,都是來自歐洲傳教士,而澳門僱傭軍比傳教士更加專業,他們在澳門修建的葡人炮台,是遠東的第一批西法炮台,其中很多方法也傳到中國。
這些僱傭軍在登州當教官的時候,並沒有發揮這方面的作用,因為登州沒有被攻城的急迫性,但登州之亂後,陳新接手了他們,開始有人請他們系統的教授這方面知識,多名弗朗機軍官被派遣到旅順,協助兵務司修建防線,土牆的體系中有他們不少功勞,陳新本人跟著學習了不少,他當然也提了不少建議。
走過南城後,就是第二道土牆防線,土牆和城牆之間有五十步的平地,以及兩丈寬的城壕,土牆後坐著第四營的步兵,他們一直在這裡待命,那些炮位的缺口後面都空著。如果棄守第一道土牆,那些火炮會轉移到這裡。
土牆每隔一段就有一個銳角的凸起,前面有一條寬兩丈的壕溝,在這個時代來說,任何攻擊最終都要面臨這條壕溝,而第二道土牆不同於第一道,壕溝後面沒有那道低低的胸牆,而是直接面臨一丈二尺高的土牆。
陳新從壕溝上架設的厚木板上走過,往兩旁的壕溝中張望了一下,裡面布滿尖木樁,按照最初的預案,守軍還會臨時灑下成片的鐵蒺藜。
走過這道壕溝,前面就是第一道土牆,硝煙味充斥在空氣中,雷鳴般的炮聲就如同在身邊炸響,四處響起一聲聲有力的口令,土牆上的弗朗機炮聲如同炒豆子一般,在登州鎮的訓練下,這種弗朗機炮也極為有威力,旅順的弗朗機炮多達三百門,操作他們的是武學炮兵科的學員,以及一些輔兵。
兩道土牆之間有數十步的平地,登州軍的預備隊和火炮能在土牆後迅速調動,土牆的內側是平緩的角度,士兵可以很容易的從任何地方登上牆頭作戰。此時牆頭的大部分是火槍兵,長矛兵則坐在土牆牆根的空地上待命,醫護兵也同樣如此。
一切井井有條,無不顯示著登州鎮職業軍隊的風采,陳新此時感覺到一種激動,那種感覺與他以往上戰場完全不同,似乎他已經習慣於此,而且深心中十分渴望。
「又是一種戰場綜合症?」陳新搖搖頭,劉破軍的旗幟就在前方,一個銳角防線的根部。陳新順著斜坡快速走上牆頭。
眼前硝煙瀰漫,但仍能看到遠處是汪洋般的後金軍陣,土牆前方布滿數百盾車,許多盾車被打得支離破碎,地上到處是橫七豎八的木頭和屍體,盾車間無數包衣在填充坑洞,很多人甚至跑到了盾車前方。
「讓西官山守軍派出兩個局,往東坡山腳運動,牽制建奴右翼,中堤出動三個分遣隊,到攔馬溝盡頭處用火槍攻擊……」劉破軍正在發布命令,他發現陳新到達,轉身正要敬禮,陳新揮手制止道:「做你的事情,不用管我,我先看看敵情。」
劉破軍知道他脾氣,繼續給傳令兵部署,此時側前方一聲炮響,後金盾車間噴出一股濃煙,陳新舉起遠鏡,視野中出現了一門小炮,它跟隨著盾車一起前進,用來壓制登州鎮的火力。
「後金的野戰炮。」陳新低低說了一句,「真有趣的山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