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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張忠旗都分到了一匹騾子,他在騾子背上放了鍛匹和棉布,自己背上背著個小包,裡面有不少的銀子,他原來就是遼東漢人,見過好多百姓躲兵災,他們喜歡把財物藏在什麼地方,張忠旗是猜得八九不離十的,牛錄額真也就願意帶著他一起。
張忠旗已經有旗丁的覺悟,他有些看不起這些百姓,也看不起那些所謂的大官,那位沈巡撫居然真的同意給糧草和銀子,還跑去和大汗一起祭天盟誓,一起簽訂了和約,而絲毫沒提讓後金歸還百姓。如此做派,自然讓張忠旗看不起。
他們是很想多搶一段時間,不過此次後金兵人困馬乏,完全是靠名聲訛詐那個沈巡撫,讓他給足了糧草銀兩。這些東西到手後,大汗連連傳令要求儘快離開,他們正準備原路出邊牆。
幾個牛錄額真吵吵鬧鬧,張忠旗聽得無聊,他跟著牛錄額真久了,知道凡事都要爭,總能多得一些,要是啥事都不爭,連平均數都拿不到。
正好旁邊一個年紀大的漢民倒地,張忠旗抽出順刀走了過去,這也是後金兵驅逐漢民的方法,走不動的就地斬殺,強制完成淘汰工作。
他對著那老者就要砍殺,旁邊其他漢民連忙躲閃,一個身影突然撲到在那老者身上,看樣子是個年輕女子,女人還是要留著的,張忠旗揪住她頭髮就要拖到一邊,那女子抬起頭,滿面的淚痕,對他咿咿呀呀的喊著,眼中充滿哀求。
張忠旗呆了一下,「你是個啞巴?」
那女子張著嘴微微點頭,張忠旗喃喃道:「是個啞巴。」
另外一個老包衣走過來,要砍殺這女子,張忠旗一聲怒吼,「滾開!」
那老包衣嚇一跳,灰頭土臉的走了,張忠旗指著地上的老者問道:「他是你爹?」
那女子又連連點頭,在周圍百姓驚訝的眼光中,張忠旗收刀扶起那個老者,把騾子背上的布匹扔在地上,扶著那個啞女的爹上了馬。
張忠旗又回來拉起發呆的啞女,「你跟著我,我給你餅子吃,以後就在我家裡,那裡也是你家。」
第七十章 畿南
京師棋盤街,梁廷棟悠然的坐在兵部二堂裡面,慢慢的品著一杯茶,一名主事忙忙慌慌跑進來,遞過一封塘報低聲道:「大人,宣府的沈啟竟然和奴酋擅自簽了和約,包括監軍太監和宣府總兵董繼舒,還……還跑去和奴酋祭天盟誓。」
梁廷棟呼一下坐直,「破了幾座城?」
「一座都沒破。」
梁廷棟放鬆的靠回椅背,「沒破城就好,沈啟自己是怎麼說的?」
「沈啟自言那奴酋秋毫無犯,所費不過察哈爾部舊額,並無多出,說是只為退兵,盟誓於朝廷無損。」
梁廷棟稍稍皺了一下眉頭,面不改色的嗯了一聲,那主事看得一呆,有些驚訝的問道:「大人,你就不擔心御史彈劾你?」
「彈劾?本部堂這三年來被彈劾的奏疏能堆起一屋子,要是如今還擔心這個,日子還如何過得。」
主事急道:「可大人,此事乃我朝駭人聽聞之事,前袁崇煥只是議和,沈啟卻擅主和約,約文之中稱建部為金國,此乃辱國之舉,皇上必定震怒。」
梁廷棟眯著眼,兩隻腳輕輕在地上踩動,八月間就曾報建部在原土默特附近出現,似攻察哈爾而去,他當時便傳令嚴防九邊,沈啟就是如此防範的,至於他說奴酋秋毫無犯,小孩子也不信的,總不成皇太極破邊進來燒香的,給奴酋的銀子也絕不會只有察哈爾的舊賞那麼點,沈啟還找大同和陽和的富戶化緣的,從中還能賺一筆。
「哼哼。」梁廷棟輕輕笑了一下。
主事奇怪的看著他,梁廷棟也沒跟他多做解釋,復州的捷報已經到達,他親自去報到內閣和宮中,呂直的內報也到了司禮監,兩鎮斬首上千建奴的大功,僅次於四城之戰,登萊報的是還有近千建奴死於城內,有了那千多顆腦袋,完全說得過去。自從遼瀋失陷之後,這是絕無僅有的,皇帝親自召見他問清情況,甚至把送信的塘馬都招進宮去詳詢戰情,他作為兵部尚書還怕個屁,至少今年是穩穩的。登州鎮也損失兩千多人,不過這點損失還不看在他眼中,死幾個兵有啥。
就宣府這點事來說,沈啟是周延儒的人,而梁廷棟現在已經投靠了溫體仁。現在既然沒有破城,作為兵部尚書便無大礙,現在要做的,就是要對沈啟之事表態。
梁廷棟淡淡道:「這個塘報轉給劉侍郎,請他先擬個部議。」
主事心領神會的點點頭,那個劉侍郎就是劉宇烈,也是周延儒的人,去年鬧了個遼東巡撫的烏龍,他去山海關待了幾天又回來了。原本歷史上,劉宇烈該去總理山東平叛,但現在陳新三下兩下撲滅了,他就繼續呆在京師當他的兵部侍郎。
梁廷棟讓劉宇烈擬部議,就是想讓他站在周延儒一派回護沈啟,然後梁廷棟再鬧到內閣去,把事情搞大後自然有些野狗般的御史去收拾劉宇烈,順帶再牽連一下周延儒,事情雖然看著與周延儒小,但在梁廷棟深諳鬥爭之道,政治勝利都是一次次小勝積累起來的,決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體會了精神之後,主事又低聲道:「大人,下官覺得可以派部員赴宣府查實,沈啟這塘報言稱建奴秋毫無犯,下官是決計不信的,等到內閣那位大人回護之後,咱們拿出這個查實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