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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摺子在樹影里發出微弱的火光,火光毅然朝炮管的火繩湊近……
第441章 一炮斷情
葛老五的表情一直很平靜,他的目光沒在炮管,而在唐子禾那張悽怨的俏臉上。
每次提起她對秦堪暗生情愫,唐子禾總是表現得非常暴躁,死不承認有這回事,然而此刻不得不在情與義之間做出取捨時,這張悽怨的俏臉已說明了一切。
葛老五已不忍心說什麼。
他是大老粗,不懂男女之間的情情愛愛,在他心裡,為死去的弟兄報仇比什麼都重要。
黯然注視著唐子禾顫抖的縴手,葛老五也在心中無聲地做著取捨。
今日若唐姑娘下不了手,他便與她分道揚鑣,從此做個自由自在快意恩仇的江湖人,唐姑娘的大業與他再無干係,葛老五不惜命,但他的命只交給值得交的人,唐子禾沒什麼不好,然而她心中那一縷不合時宜的情愫,卻會成為所有弟兄的催命符。
唐子禾盯著官道上越來越近的馬車,臉色也越來越蒼白,最後貝齒狠狠一咬,顫抖的手終於點燃了火繩……
嗤——轟!
如同山崩般的巨大聲浪將二人震得一個踉蹌,直起身子往官道看去,卻見馬車瞬間碎板木屑橫飛四濺,幾塊殘肢斷臂伴隨著鮮血從馬車裡四散而落,周圍護侍的錦衣校尉一陣慘叫,身下騎著的馬兒紛紛受驚,一邊嘶鳴一邊不停地跳躍甩動,直到將背上的騎士摔下地,馬群長嘶一聲跑遠。
混亂中一片血肉模糊。
葛老五睜大了眼,他也沒想到攻城火炮居然有如此大的威力,難怪唐姑娘說殺雞用牛刀,再看唐子禾,卻見她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軟軟地癱坐在地上,怔怔看著馬車外散落的殘肢斷臂,淚如雨下,心痛如刀絞。
使勁一擦眼淚,唐子禾站起身直視葛老五時,她的眼中已沒了淚水,可同時也沒了神采,像一口乾枯的老井,再也泛不起一絲漣漪。
「葛老五……」
「在。」
「你親眼瞧見了,現在我再問你,弟兄們的仇算不算報了?」
葛老五心中嘆息,重重點頭:「唐姑娘,老葛這條命從今以後賣給你了!你造朝廷的反,老葛給你舉反旗,你上山落草當大王,老葛動刀給你宰肥羊,你心思淡了退出江湖嫁人,老葛給你當家丁護院!」
唐子禾抿了抿唇,向官道上那灘模糊的血肉投去最後一瞥,絕然轉身。
「快走吧,官兵們反應過來就要搜山了。」聲音比山谷的寒風更冷。
葛老五連連點頭,頗有些不舍地拍了拍身旁的火炮,大嘴咧了咧,身軀如鷂子般靈巧一閃,隱入茂密的叢林中。
「侯爺,京里錦衣衛已到位待命,只等侯爺回京後一聲令下,他們便動手。」
車輦搖搖晃晃,秦堪有些睏倦地打了個呵欠,淡淡道:「發動以前不可走漏風聲,事情幹完之後就無所謂了,叫下面的人把嘴管緊,我的仁厚是他們三輩子修來的福分,換個心狠手辣的指揮使,幹完這事早把他們滅口了。」
李二急忙笑道:「侯爺放心,我已叫常鳳快馬加鞭回京了,他也是從南京便跟著您的老人兒,這事由他領頭不會辦砸的。」
秦堪點點頭。
侯爺算是好脾氣,輕易不動氣,當官這幾年涵養越來越高深,到了他這個位置,世上還有什麼值得他動怒的?朝堂里的勾心鬥角,各施機謀,在他眼裡只有輸贏二字而已,委實不值得動氣。
然而西廠這次天津城外伏擊他,卻令他久抑的怒火終於噴薄而發,無可遏止。
堂堂國侯被一個死太監算計,差點因此丟了性命,秦堪怎能不發火?他在前面為朝廷為社稷殫心竭慮,有人卻在他背後捅刀子,這筆帳若不算,以後侯爺如何在京師大臣們面前抬得起頭?
久違的殺氣在胸中翻騰醞釀,上一次動殺氣,東廠數千番子的性命為代價才換得他暫息雷霆,這一次呢?
敢招惹就要敢承擔,劉瑾付得起代價麼?
車輦搖搖晃晃行走在官道上,天津離京師並不遠,可以說兩城緊緊相鄰,朝發夕至,不知不覺儀仗已走了一半路程了。
輦外的春日曬得人暖洋洋,令秦堪有點瞌睡,再次打了個長長的呵欠,秦堪一隻手撐著腮幫,打算眯瞪一會兒,忽然想起什麼,扭頭看著李二,指了指前方,神情微微不耐道:「你安排的人在哪裡動手?路都走一半了,那個姓李的御史好像還活得好好的,怎麼個意思?」
李二呵呵一笑,眼裡殺機一閃而逝:「侯爺別急,閻王的催命帖子很快就要發到李騰手上了,再往前走四十里,有個山溝子名叫二里崗,那裡風水好,適合埋御史……」
秦堪點點頭,不再說話,放下車輦帘子,閉上眼開始打盹兒。
忽然遠處轟地一聲巨響,車輦周圍的儀仗官兵大驚,紛紛拔刀出鞘,將車輦圍得跟鐵桶一般,神情戒備地四下張望,數百名校尉在總旗和百戶帶領下朝巨響的方向跑去。
秦堪一臉驚訝,剛才這聲音很熟悉,分明是……放炮啊,掀開車簾,朝李二瞟了一眼,有種非吳下阿蒙自當刮目相看的意味。
情不自禁朝李二豎了豎大拇指,秦堪真心贊道:「好大的手筆,居然想到用大炮轟他,李騰這得多大罪過才有幸獲此殊榮……你家小妾也被他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