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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照哼了哼,道:「如若他們不跟朕講道理呢?你知道的,這幫文官手裡拿著聖賢經義當刀劍,朝堂上慣來橫衝直闖,誰敢反對他們就是反對聖賢,就是大逆不道,皇帝也不例外……」
頓了頓,朱厚照脾氣又上來了,攥著拳頭狠狠道:「……這群狗官!」
秦堪嘆了口氣,道:「下詔罪不罪己倒是其次,就怕大臣們把事情越鬧越大,恐怕陛下下詔罪己還是無法滿足他們,陛下若太配合,他們便無法達到犯上直諫以此邀名的目的,此事仍舊不依不饒……」
朱厚照怒道:「來便來!朕還怕他們不成?」
「陛下當然不怕他們,可太皇太后怕啊……」秦堪嘆道:「陛下莫忘了。再過五日便是太皇太后的壽辰,百官要向太皇太后賀壽的,大喜的日子裡若大臣們鬧起來,如何收場?」
朱厚照和劉瑾呆住了。
王太皇太后是憲帝的皇后,宮中地位崇高,連朱厚照的母親張太后也得在她面前低眉順目,名義上,張太后是王太皇太后的兒媳,朱厚照是她孫子……自弘治帝去世後,朱厚照對親情比以前在乎了許多。朝政國事雖被他搞得一塌糊塗,但孝之一道卻做得很好,早晚皆入慈寧宮向兩位太后請安,陪她們說話解悶兒。
朱厚照臉色頓時漲紅了。眼中罕見地閃過一絲殺機。
「這群狗官……他們若敢驚動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朕必夷他們三族!」
劉瑾趕緊附和:「老奴願代陛下教訓這幫狗官。」
秦堪摸了摸鼻子沒說話。
殺人終究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大明的文官跟別的朝代不一樣,殺人這種手段只能令大臣們更加反彈,滿殿大臣就像是一群處於青春期的叛逆少年,越是打罵和鎮壓,他們便越執拗,脾氣比驢更倔。
秦堪朝朱厚照拱拱手,道:「陛下的意思呢?」
朱厚照怔忪半晌,索然嘆道:「朕……下罪己詔!」
劉瑾大驚:「陛下不可!這不是讓大臣蹬鼻子上臉嗎?」
朱厚照沒理劉瑾。扭頭看著秦堪:「你覺得呢?」
秦堪點頭:「陛下所言甚是。罪己詔應該下,臣萬死直言,這份詔書不是迫於大臣們的威逼,而是為了城牆根下凍斃的三十餘名乞丐,陛下。乞丐也是你的子民。」
朱厚照點頭:「還是秦堪你最懂朕,不錯,乞丐也是朕的子民,朕是皇帝。是整個大明的君主,朕對不住他們,這份罪己詔應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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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堪走出乾清宮的殿門,愕然發現戴義正靜靜地站在殿門外等候。
戴義一見秦堪便笑開了花,趕緊上前迎上兩步,搶先拱手笑道:「奴婢拜見侯爺。」
秦堪一愣,指了指乾清宮裡面,道:「是找陛下稟事嗎?陛下在裡面,你進去吧。」
「奴婢找的是侯爺。」戴義笑道:「太皇太后的壽辰一過,眼看著便過年了,奴婢這裡給侯爺備了一份微薄年禮,還請侯爺笑納。」
秦堪笑道:「戴公公,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氣。」
一份長長的禮單遞過來,秦堪隨手一翻,頓時有些驚訝。
「戴公公,你管這麼多的年禮叫『微薄』?」
「是是是,侯爺見過大場面的,奴婢這點禮委實上不得台面,雖然微薄,卻也是奴婢對侯爺的一番心意。」
「微薄都這樣了……戴公公,下回一定送份不微薄的給我長長眼。」
戴義臉頰抽搐幾下,陪笑道:「一定一定,上元節時定有不微薄的孝敬……」
秦堪哈哈一笑,拍了拍戴義的肩:「玩笑話,戴公公切莫當真。看戴公公如今紅光滿面,準備的年禮如此豐厚,廠公這一年裡想必財源廣進吧?」
戴義尷尬地笑了笑,道:「不瞞秦侯爺,奴婢手頭進項確實比以前當隨堂太監時多了不少,東廠收京師各青樓楚館和商鋪的平安銀子,其中大頭全到了奴婢手裡,一年下來十幾萬兩不在話下,可是自從開了西廠以後,奴婢這東廠的日子也不好過了……」
說到這裡,戴義忽然漲紅了臉,怨毒地朝乾清宮裡一瞥,壓低了聲音惡狠狠道:「劉瑾這狗雜碎簡直是一匹狼!自西廠復開後,斷了雜家一半的財路,他不敢找侯爺的錦衣衛,卻專找我東廠開刀,京師里的青樓楚館商鋪,現在大部分只認西廠和錦衣衛,不怎麼買東廠的帳了,這雜碎,簡直是拿軟刀子割我的肉啊!」
憤恨的表情望向秦堪時,戴義立馬換了一副可憐巴巴的嘴臉:「侯爺,滿朝之中劉瑾對您最忌憚,您可得為奴婢做主啊……」
秦堪苦笑道:「劉公公權傾朝野,我如何能做你的主?」
戴義小眼睛眨了眨:「侯爺若將西廠一鍋端了,來年奴婢一定給侯爺送上最豐厚的年禮……」
秦堪似笑非笑道:「我還是那句話,戴公公若一刀把劉瑾捅了,我立馬向陛下薦舉你當司禮監掌印……」
「秦侯爺先請……」
「戴公公先請……」
二人謙讓半晌,最後都覺得對方太沒節操,於是很理智地轉移了話題。
「秦侯爺,有件事奴婢須得與侯爺通個氣兒,天津衛那邊的白蓮教鬧得過分了,東廠番子傳回來的消息,這幫白蓮教眾不僅衝擊了官府,而且連官倉都燒了一小半,奴婢派出去兩位大檔頭赴天津處理此事,結果死了一個,重傷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