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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這麼想倒也在情理之中,但凡坐上劉瑾那個位置,已然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無論朝堂還是民間都送給他一個「立皇帝」的雅號,可見權勢大到何種地步。權勢越大便越講究分寸。開西廠招攬江湖人士或許有不得已的理由,但若說如此位高權重之人居然勾結白蓮教反賊,確實很難讓人接受,天下資源任他調取。何必跟反賊糾纏一起自污名聲?
秦堪淡淡一笑。李二不理解。但他理解。
立皇帝畢竟只是立皇帝,他不是真正的皇帝,他有危機感。擔心失寵,擔心失權,擔心有人爬到他頭上,更擔心有人把他踩入地獄,他的位置不像皇帝那般高枕無憂,為了地位的鞏固,他不得不使出許多陰暗的手段,勾結反賊只是諸多陰暗手段的一種罷了。
劉公公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把屠刀伸到他秦堪的脖子上就不對了。
「李二,把這些刺客的腦袋全砍下來,用石灰保存,帶回京師去。」
「是!……侯爺,真是劉瑾?侯爺回京要找他算帳?無憑無據的,是不是太不講道理了?」
秦堪和顏悅色道:「李二,認識我這麼久了,你覺得本侯是個講道理的人嗎?」
李二挺起胸膛:「當然是!」
秦堪欣慰極了:「要不怎麼都說老部下貼心呢,我就喜歡你這種瞎了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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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理完戰場,除了西廠死傷三百餘,秦堪的儀仗也死了二百多人,這一戰險而又險,秦堪甚至能感到死神的鐮刀擦著他的脖子划過,想想今日的伏擊,脖頸後都冒出一層雞皮疙瘩。
慶幸之後,秦堪的怒火也隨之高漲。
兩名錦衣校尉被叫到秦堪面前,秦堪下了幾道命令後,兩名校尉抱拳上馬,匆匆往京師趕去。
天津城外伏擊欽差,出了這麼大的事,追剿反賊的六衛指揮使也知道了,六人大驚失色,急忙點了兵馬匆匆往大張莊趕來,見秦堪完好無恙,只是右臂脫臼,六人不由大鬆口氣,彼此互視一眼,一臉的慶幸後怕。
軍中大夫小心翼翼地捉著秦堪的手臂,猛地往上一頂,秦堪疼得慘呼一聲,脫了臼的右臂終於接上位了。
相關的查緝工作立即展開,不論秦堪如何認定是西廠動的手,該追查還是要追查,堂堂國侯,當朝錦衣衛指揮使差點喪了命,這事哪怕秦堪不追究,李二他們也必須要查的,這不但關乎朝廷國法,也關乎秦堪的面子,不可能隨隨便便算了,否則事情傳出去,秦侯爺脾氣好到這般地步,刀架脖子上都不追究,於是江湖好漢樂開懷,今天你捅一下,明天他捅一下……
伏擊過後,錦衣衛緹騎四出,京師與天津的官道上,不斷看到騎著快馬行色匆匆的錦衣校尉,帶著一道道命令奔赴大明各地。
今年的北直隸不太平,特別是今日白蓮教起事後,不論六衛大軍如何追剿,剩餘的三千反賊卻仿佛平空消失了似的,一條人影都不見,錦衣衛從城池一直查緝到鄉村,天津附近四縣的鄉紳和里保一個個召來問過話以後才知道,三千反賊竟脫了官兵衣裳,換上了村夫便裝,申時便以三五人或七八人為伍匆匆鑽進了山林,然後不知去向。三千人就這樣化整為零逃出了六衛大軍和錦衣衛緹騎的追緝。
剛被六衛指揮使接回大軍營地,秦堪便聽到了這個壞消息,目光陰沉地掃了李二一眼,這一眼掃得李二渾身寒毛直豎,一臉羞慚卻訥訥不能出聲。
進了營地轅門,秦堪在六衛指揮使的殷勤簇擁下直奔帥帳,剛走了幾步便聽到有人竄出來,指著他大喝道:「秦堪!你看看你把天津搞成了什麼樣子!天津三衛本來不會反的,就是被你種種手段逼反了,回京之後我定要向朝廷重重參你一本!」
旁邊的六衛指揮使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秦堪腳步一頓,冷冷掃了這人一眼,只見他穿著七品藍袍官服,三十多歲年紀,一臉方正不阿的表情,正義憤填膺地喘著粗氣。
秦堪側過頭問李二:「這人誰呀?」
李二眼冒殺機,壓低了聲音道:「都察院監察御史,李騰……」
怕秦堪不記得,李二補充道:「就是今晚即將要睡梁勝小妾的那個……」
這麼一說秦堪便恍然了,又嫉又羨地掃了他一眼,敷衍般朝李騰拱拱手:「原來是李大人當面,幸會。」
當朝國侯朝區區七品御史行禮,說來算是壞了規矩,但秦堪不得不做個樣子。
話說大明朝堂里,當什麼官兒都有它的苦惱,戶部愁錢糧,工部愁兩河,吏部愁調官……哪怕位高權重如司禮監劉公公者,也愁生理毛病管不住尿,夜深人靜時往往悵然唏噓。
遍數整個朝堂,只有監察御史做得最輕鬆。
雖然只是小小的七品,但這類人屬於言官,他們的身份是超越於朝臣之上的,起著督察百官,查糾民間風氣,直諫君主過失等等作用,他們手上並無實權,但什麼事都能管,若放到地方上,前面再加個「巡按」的名銜,便對地方官的任免有著決定性的作用。
簡單的說,這種人嘴欠抽,卻沒人敢抽,有的怕髒了手,有的怕給自己惹禍,真正是人見人憎的一類人。
所以秦堪主動給這位七品御史李大人拱手行禮,沒別的目的,穿新鞋不踩臭狗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