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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未清楚她的身份以前,秦堪甚至已在腦子裡構思壞主意,打算想個法子把她或拐騙或強迫地弄入府中,當幕僚軍師也好,當家庭醫生也好,總之弄到手再說。
可惜了,偏偏是個反賊,白蓮教若多幾個她這樣的人才,說不定真成了氣候。
和秦堪對朝堂的意義一樣,他和她都是各自領域裡碩果僅存的壞胚子。
惆悵地絕了收服唐子禾的心思,秦堪收回茫然的思緒,目光望向官道的前方。
一道絕然的身影忽然從天而降,如流星般划過,最後重重撲落塵土,官道正中無端多了一具橫屍。
秦堪呆住了。
儀仗前軍也呆了片刻,接著隊伍大亂。
李二大驚,鏘地一聲拔刀在手,暴烈大喝道:「前方有埋伏,保護侯爺,速退!」
離伏擊圈的中心僅數丈之遙,儀仗隊伍匆忙往後退去。
官道旁邊趴在草叢裡的武扈狠狠揪下一把新芽綠草,罵了一句粗話,手中鋼刀高高一舉:「放弩箭,射殺秦堪!」
嗖嗖嗖!
漫天箭雨激射而出,因為一個小人物的絕然一跳,西廠被迫提前發動了伏擊。
歷史,確實是無數小人物所譜寫的,他們有時候甚至能改變大人物的命運,改變一場戰爭的勝負,也能改變國運氣數的興衰。
比如今日,一個小小的東廠掌班縱身一跳,改變了秦堪的命運,再比如歷史上的一百多年以後,一個被朝廷裁撤的驛卒憤然一聲怒吼,斷絕了孱弱大明的最後一絲氣數。
……
信火已起,四面殺意!
無數支鋒利的弩箭無情朝欽差儀仗傾泄而去,瞬間便有數十名校尉慘叫著倒下,弩箭所指的最集中的目標,毫無疑問便是騎馬立於中軍的秦堪。
秦堪才是他們此次伏擊行動里唯一的目標。
一支支弩箭散發著幽冷的寒光朝秦堪激射而來,秦堪睜大了眼睛,怔怔坐在馬上,完全不知該如何反應。
李二大急,從馬上飛身躍起,朝秦堪狠狠一撲。秦堪和李二相抱一起,重重跌落地上,無數支弩箭擦著頭皮掠過,險而又險。
躲過這一劫,秦堪也好不到哪裡去。
從馬上摔落在地,秦堪的肩膀著地,痛得悶哼一聲,額頭冷汗潸潸而下,右邊的肩膀已完全沒了知覺。李二的情況比他更糟,他的左肩胛插著一支弩箭,鮮血流了半身,趴在地上呻吟著。
秦堪落地後的瞬間,十餘名親兵趕緊上前將秦堪四面圍住。揮刀劈擋著四面射來的箭矢,不時有人中箭悶哼倒地,很快又有親兵補上。
右臂軟耷耷的垂著,秦堪痛得直咬牙,估計是脫了臼,這當口也無暇叫人給他接上,看著官道邊一輪又一輪的箭雨。秦堪靜默半晌,忽然露出恍然之色。
一直覺得不對勁,白蓮教面對三萬餘大軍的重兵包圍仍敢倉促起事,衝出重圍後沒有攻城奪船遠遁。反而選擇四面分散逃去,吸引朝廷大軍盡數追趕,更重要的是,秦堪一直覺得暗中有第三股勢力在天津這塊方寸之地舞風弄雨。操縱棋局……
一切不合理的地方,直到此刻秦堪終於豁然明朗。
原來自己才是所有敵人真正的目標。無論白蓮教起事逃散,吸引朝廷大軍追趕,或是將身邊校尉和勇士營將士分散兵力追剿,一切都是為了今日今時,為了將他秦堪刺殺!
秦堪給白蓮教布局的同時,第三股勢力也在給他布了一個局。
眯著眼睛打量著官道旁的山丘,默默算了一下敵人射出來的箭雨的數量,以及整個伏擊圈邊緣不停閃過的人影,秦堪忽然又露出疑惑之色。
如此精心設計的布局,按道理來說,此時的伏擊應該如獅子搏兔一般凌厲無敵,勢不可當才對,可為何此刻對方的攻擊竟如此的軟弱無力,己方驚惶應戰居然還能打個勢均力敵。還有,明明自己再走十幾丈便可以進入對方的伏擊圈中心,那具忽然從高處跳下來的屍體是怎麼回事?這不是擺明了提醒自己戒備嗎?
前面都布置得挺精妙,為何最後關鍵的一擊卻處處漏洞,瞧這伏擊的架勢頂多四五百人的規模,而且還莫名其妙跳下一具屍首,提前暴露了對方的埋伏……
舊的疑惑解開,又添新的疑惑。
秦堪痛苦地閉上眼睛,不知是手臂痛還是頭痛。
太費解了,到底怎麼一回事啊,敵人就像一個白痴和天才之間來迴轉換的瘋子,時而還來一個間歇性的抽風,令秦堪感到非常的無所適從。
就好像兩位絕世高手過招搏命,前期各種飛沙走石,各種山崩地裂,最後即將分出勝負的那一剎,對方忽然狠狠摔了個狗吃屎……
這一刻,秦堪是上前趁他病要他命,還是風度翩翩地等他狼狽起身擺開架勢繼續再戰呢?這令發揮正常的秦堪情何以堪?
世上比神一樣的對手更可怕的是在神和豬之間來回變身的對手,而且轉換得如同羚羊掛角,無跡可尋,教人完全跟不上節奏,更過分的是,在神和豬兩個領域皆有著半吊子經驗,明明快戰勝神一樣的敵人,馬上可以享受屠神的喜悅,結果神立馬變成了豬,於是屠神變成了殺豬,心理落差之大,令人扼腕唏噓……
比如此時此刻……
眯著眼打量了一下四周,秦堪確定了對方並無伏兵,不由微微冷笑,笑容剛露出來,右臂的刺痛又令他倒吸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