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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堪留下了這句話,花當失望地咂咂嘴,端碗敬了最後一碗馬奶酒,當是餞行。
……
大軍開拔,仍舊旌旗蔽日,仍舊儀仗威武,然而來時浩浩蕩蕩八千人,回去時卻只剩了一千多人,看著身後滿身傷痕的軍士,秦堪心中不由一陣惻然悲痛。
六千餘將士,就這樣永遠長眠於遼河邊。思之猶覺心痛。
朵顏部營門大開,牧民們用載歌載舞的方式送別秦堪。
大軍默默向西行去,這一次葉近泉留了心眼兒,儘管知道伯顏猛可吃了這次虧後不可能再興兵伏擊秦堪,葉近泉仍派了三千騎兵護送秦堪入關。
大軍行了不到十里地,花當拽著不情不願,不斷掙扎的塔娜騎馬趕了上來。
「欽差大人請留步,你忘記把塔娜帶回去了。」
秦堪只好勒轉馬頭,苦笑道:「花當可汗,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的師叔葉近泉如今主理遼東事,我會吩咐他對朵顏衛好生照拂,絕不會委屈貴部,至於塔娜,還是算了,真的領受不起……」
花當搖頭道:「蒙古人重諾,說了是你的,就是你的!」
「可她不是我的!」
花當怒道:「她明明就是你的!按蒙古的搶親習俗,你趕跑了她的未婚夫,她就是你的!當初你若對她無意,為何夜襲她的未婚夫火篩?」
啪!
秦堪狠狠拍了自己的手背一下:「……我手賤!」
第347章 再募少年
塔娜還是隨著秦堪上路了。
一路上塔娜表情不愉快,秦堪也不愉快,彼此都討厭被人強扭成瓜的感覺。
塞北的冬天很冷,秦堪大病未愈,行軍的速度卻很快,他的心情很焦急,京師與關外雖說不遠,但這年頭的通訊條件實在太落後了,哪怕用八百里加急軍驛日夜不停地跑,最快也得十來天才能得到消息,十來天的時間有太多的變化不可掌握。
不知金柳得知自己戰死的消息會哭成什麼樣子,杜嫣大概不會哭的,長久的夫妻,彼此都有了解,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杜嫣恐怕不會輕易相信自己已戰死。
北風凜冽,呼嘯而過,夾雜著少許的沙粒,颳得臉頰生疼。
秦堪捂嘴咳嗽了兩聲,緊了緊脖子上柔軟暖和的紫貂皮,蒼白的臉龐泛起幾分潮紅。
騎著高頭駿馬的塔娜隨行在側,見秦堪虛弱的樣子,不由重重一哼,一道黑影閃過,秦堪接在手裡,卻原來是一張上好的硝制過的黑熊皮。
遼東除了一望無際的草原,也有許多茂密蔥翠的大森林,正是黑熊棲居之地,這張黑熊皮說不定便是朵顏部哪個勇士打來送給塔娜用以討其歡心的。
秦堪愣了一下,然後朝她展顏一笑:「多謝塔娜姑娘。」
塔娜小嘴兒一撇,道:「你們漢人真虛弱,風一吹就倒,一點都不像我們草原上的漢子……」
秦堪嘆道:「塔娜姑娘,你要搞清楚,我不僅是漢人,也是病人。」
「病人了不起嗎?」塔娜狠狠白他一眼。
秦堪喃喃道:「蒙古女人難道都這麼不講道理嗎?難怪花當死活要把她推給我,我有這樣的女兒,肯定也毫不猶豫推給別人……」
「餵。狗官,遼河一戰的經過,你的手下跟我說了,儘管你不夠強壯,但我不得不說,你在那一戰里表現得像個勇士,比我想像中的好。」
難得聽到這女人說一句好話,雖然是罵人的,至少也是罵人的好話。
秦堪的心情頓時好了許多,又有點不知足地嘆道:「既然我像個勇士。你就不應該再叫我『狗官』了……」
「除了那一戰,平時的時候,你仍是個壞透了的狗官。」塔娜皺著鼻子笑道。
……
這次行軍再沒碰到任何敵情,別說韃子的騎兵,就連不長眼的蟊賊響馬都沒碰到。
五百少年兵經遼河一役後僅剩了一百餘名,而且大部分帶傷。然而他們昂首挺胸走在隊伍中,儘管滿身傷痕,但葉近泉訓練的軍姿儀容仍舊執行得一絲不苟,走在隊伍里的他們高舉著欽差旗幟,像一隻只高傲的天鵝,成為大軍中一道亮麗的風景。
秦堪滿懷疼惜地看著他們,神情若有所思。
「丁順……」
「大人。」
「回京後你要辦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流民營選人,湊齊五百少年兵,一個也不能少。」
「是……」丁順猶豫了一下,道:「大人。遼河一戰雖然這些少年們奮不顧身,但論體力和與韃子搏鬥的技巧,還是與普通的軍士相差甚大,再招少年兵有必要麼?」
秦堪點頭:「很有必要。此戰過後,不是還活下來一百多個少年嗎?想必有一種叫『軍魂』的東西。已深深印入了這一百多人的心裡,將來這支軍隊不論是擴編還是減員,只要有一個老兵活著,這種精神就不會滅,對一支軍隊來說,這種精神是最重要的。這支少年兵,可堪造就。丁順,你要好好待他們,我還是那句話,未來不遠,這些少年將在我大明的國土上大放異彩。」
這番話有點深,丁順神情似懂非懂。
看著面前這群經歷了大戰後仍然精神抖擻的少年們,迎著呼嘯的北風努力挺直了身板高舉龍旗的模樣,秦堪深深道:「鳳凰涅槃,破而後立,挫折是人生最好的老師,對他們猶是,對我亦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