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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堪得知此事後除了暗嘆自己人緣差以外,倒也沒什麼意見,雖說當皇帝的大婚正使是官員一生最寶貴的政治資本,不過秦堪用不著攢什麼政治資本,他相信只要自己與朱厚照的關係一直這麼維繫下去,該升官封爵的時候,朱厚照一定會第一個想到他。
跟前世歷史不一樣的是,這回擔任大婚正使的,卻是保國公朱暉。
保國公朱暉去年因鹽引一案被秦堪查出來以後,弘治帝勃然大怒,不但勒令他閉門思過,而且奪了他十二團營的兵權,這位國公爺倒是個能伸能屈的角色,非常低調地思過思到弘治帝駕崩。
等到朱厚照登基以後,朱暉不顧自己六七十歲年紀,進宮跪在朱厚照面前做了一番深刻的批評與自我批評,具體說了什麼無從知曉,從朱厚照滿意地將十二團營的兵權交還給他的舉動來看,朱老爺子的檢討一定非常深刻,雖不至於悔恨得以頭搶地,至少也是聲淚俱下。
說到底,這是一個人治大於法治的時代,《大明律》或許管用,但管不到上層人物的身上,朝堂里的升官貶官,下獄坐牢等等事情,若真拿《大明律》出來一條條找根據,個個都是冤案,樁樁皆是無理。特別是勛貴這個級別的,一有個風吹草動,說降爵便降爵了,說恢復便恢復了。
還有一個道理值得弘治帝在九泉之下反思,那就是當皇帝最好要比大臣活得久一些,連個六七十歲的糟老頭子都活不過,弘治帝實在應該慚愧一下,等他一死,該是人家的兵權還是人家的,他生前的懲治只不過像走了一道過場。
……
朱厚照大婚,保國公朱暉為大婚正使,禮部左侍郎王瓊為副使,八月初六這日清晨,天剛蒙蒙亮,皇宮大門正陽門便打開了,兩隊身材魁梧的大漢將軍手執金瓜,玉撾,金爐,香盒等儀仗,後面又是兩隊身穿絳色袍服的宦官,高舉代表皇后儀仗的九翅屏扇,三十六人抬著一乘巨大的金色玉輦,由手執長戟的禁宮武士開道,幾聲號炮過後,緩緩走出皇宮,朝中軍都督府同知夏儒的府上行去。
皇帝娶妻的程序跟民間納采,問名,納徵等大同小異,當然,細節方面要繁瑣得多,而且動用的人力物力和對天下造成的影響力,絕非民間百姓成親可比。
納采問名的流程早已由禮部官員代表皇帝走過,按制,皇帝娶皇后是不必親自出宮親迎的,畢竟皇帝是千金之子,九五至尊,輕易不可動駕,哪怕娶老婆這麼重要的事也不必親自出宮,大婚正使和副使就是代表皇帝執行這個程序的。
順天府幾日前便發下布告,親迎皇后的儀仗隊還沒出宮門,承天門外便已被聞訊趕來的萬千百姓圍得水泄不通,五城兵馬司的兵丁和錦衣衛,東廠,西廠如臨大敵,隔兩步便為一崗,將百姓與儀仗隔得遠遠的,正陽門外街中央清出一條通暢的大道,當然,也有一些市井閒漢潑皮趁亂在人群里渾水摸魚,不是偷錢袋便是摸小媳婦兒的屁股,被校尉或番子發現後上前便劈頭一刀鞘,人群里的驚叫怒罵笑鬧聲此起彼伏。
大婚正使朱暉雙手高高托舉著一卷明黃色的絲絹走在隊伍儀仗最前方,副使王瓊緊隨其後,二人神情肅然,目不斜視,在圍觀百姓們滿懷敬意的目光中,邁著四平八穩的官步,不急不徐地朝前進發。
親迎儀仗就這樣浩浩蕩蕩開到中軍都督府同知夏儒的府上。
夏儒穿著緋色官袍,領著全家老小早早等候在府門外三十丈處,遠遠見天子親迎隊伍浩蕩行來,夏府內外頓時點起炮仗,噼噼啪啪震天巨響中,正使朱暉走到夏儒面前,緩緩展開手中黃絹大聲道:「有聖旨,中軍都督府同知夏儒跪接。」
夏儒一撩官袍下擺納頭便拜,周圍的夏府家人,親迎儀仗甚至圍觀的百姓也紛紛垂頭跪下,四周頓時一片寂靜。
黃絹展開,朱暉語氣激昂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承天序,欽紹鴻圖,經國之道,正家為本。夫婦之倫,乾坤之義。實以相宗祀之敬,協奉養之誠,所資惟重,祗遵聖母皇太后命。遣使持節,以禮採擇。茲冊中軍都督府同知,領錦衣衛指揮使銜夏儒之女為皇后,命卿等持節奉冊寶,行奉迎禮。」
聖旨念完,夏儒三拜之後雙手恭敬接過聖旨。
第285章 正德大婚(中)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這幾個字不是所有聖旨里都能見到的,聖旨有聖旨的格式,尋常的官吏升貶,或關於國事政務的旨意,開頭一般不用這幾個字,而是直接念正文,唯有遇到國家大事,或者非常正式的場合,比如冊封皇后,皇太子,臣子封爵等重大事宜才能用這幾個字,以示鄭重。
接下來的程序便是由女官將身穿鳳冠霞帔的皇后夏氏扶出府門,朱暉和王瓊代皇帝念完冊後聖旨後,立馬變換了身份,以臣子之禮跪見夏氏。
夏儒這時也變換了身份,直起身用父親的威嚴神情高聲道:「戒之敬之,夙夜無違。」
夏氏之母這時也高聲道:「勉之敬之,夙夜無違。」
夏皇后在女官的攙扶下朝父母盈盈一拜:「女兒謹記教誨。」
然後夏皇后便登上車輦,在臣民的跪拜里,車輦和儀仗緩緩啟動,朝皇宮行去。
秦堪左防右防,朱厚照今日還是幹了一件比較出格的事。
朱厚照畢竟是朱厚照,他永遠不會安分,永遠最獨特。